第两百二十六章：抉择

    “轰，轰，轰！！！”
    迫击炮弹在日军大营中猛然炸开，无数断裂破碎的人体部位和枪支残骸被炸起的冲击波裹挟着向四周飞舞而去，爆炸产生的耀眼光芒在黑暗中冲天而起，一瞬间就能将弹坑周围的一切化为乌有，帐篷内外和据点外围战壕里的日军士兵。
    这个时候，日军大营帐篷里原本正在睡觉的不少士兵，也都被刚刚的炮声和哀嚎声震醒，全都爬了起来，但他们一时之间又根本弄不清楚怎么回事，不少甚至直接被从天而降的炮弹炸飞，瞬间粉身碎骨，鲜血四喷，引发了恐慌。
    与此同时，日军大营的南面，李大福已经率队穿过了连绵的帐篷，炮火迅速蔓延，很快就点燃了许多帐篷，甚至还有一些倒塌的帐篷点燃了猝不及防的日军士兵，成功阻止了日军士兵的追击。
    他们除了在冲破日军外围阻击的时候打了一场恶战之外，剩下的时间根本就是一路畅通无阻，日军大营里面乱糟糟的救火士兵在浓烟的影响下，根本无法迅速辨别敌友，更无法提前做出任何有效的防备，这也给他们继续扩大火势，制造混乱创造了可乘之机。
    但一路下来，李大福所领的这支突击小队还是死伤了大半，其中大部分都是最为精悍的飞虎特战队成员。
    如果不是迫击炮造成的巨大混乱和突袭行动够快，打了日军一个措手不及，或许这样的冒险行动根本无法成功。
    而密集的帐篷和愈演愈烈的火势则成了他们之后阻挡日军大队士兵继续追击的最有力障碍，李大福看着自己的杰作，沾满鲜血灰烬，火光中忽明忽暗，看起来令人觉得阴森恐怖的脸上终于挤出了一点笑容。
    迫击炮造成的巨大混乱，他领着的五百士兵作为掩护和诱饵，又变相瓦解了日军外围的大部分防御，这两步行动的成功给了其他几个方向夜袭的部队可趁之机，可以称得上夜袭成功的关键。
    如今，看着计划中其他部队夜袭的几个方位几乎都燃起了熊熊大火和冒出了滚滚浓烟，李大福便知道这次颇为冒险的夜袭实质上已经成功了。
    不过，从刚刚混战的惨烈程度来看，他估计突袭日军大营的五百士兵能成功摆脱日军的，恐怕不到两百，甚至只有一百上下。因为除了他的这条线路沿途燃起的大火之外，另外三条线路只有一条看到了火光，还十分微弱。
    日军大队士兵集合，不断从周围攻来，想要突破并不容易，李大福其实也做好了战死的心理准备，损失几百前锋不算什么，这样的损耗还不至于威胁到宁德城的大局。
    “乱成这样，坂井德太郎那个老鬼子应该组织不起拦截了。”李大福心中暗暗想道，随即收回了目光，对着手下还跟着的几十个特战队员下令道：“咱们撤回北面，准备接应撤退的弟兄们。”
    他的任务完成了，但是夜袭的主力——那三干士兵，却还在鏖战，虽然从坂井德太郎把大队士兵汇聚到了几个攻击点，并试图追击来看，如此混乱的战局，对方应该无法重新调集足够的兵力，然后组织起有效的拦截行动，但李大福还是要赶回去，以防万一，这也是原本计划中的一部分。
    黄色的火光映照在了这几十名勇敢的国军特战士兵后背，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他们很快就消失在了黑暗中。
    .
    张禄此时站在了宁德城最外面的那道土墙南面的一座堠台上，现在局势已经颇为明朗，一场突如其来的西北风使得夜袭行动比原本计划中的要顺利，突袭的几条路线虽然表现不佳，但作为突袭主力的三干士兵，战果则十分显著，他们把计划中的要点燃的几个区域几乎全部烧了个遍，甚至还有一条线路好像直奔日军大营中心去了。
    不过，因为距离较远，又是夜晚，还有滚滚浓烟不断冒出，遮掩了视线，张禄并不敢对战局的结果轻下判断，更不敢再派出兵力，赌他一把，这从来不是他的风格。但看着眼前的机会，日军大营明显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他又有些心痒痒的，甚至真的犹豫了起来。
    夜袭开始之后，不断有哨兵传回情报，但随着突袭兵力的深入，情报也开始减少，并且越来越不明确，张禄一直忌惮于日军的兵力优势，他很清楚只要坂井德太郎能抽得出三干士兵，并做出了正确的判断，那他就算是把城中剩余的兵力都派出去，也无济于事。
    赌对了，自然可以把战果进一步扩大，但若是错了，宁德城就没了，福州守军的士气更会遭受巨大的打击，进而白崇禧的福建防御计划也极有可能跟着崩溃。
    战场上总是会出现各种各样的诱惑，机会也似乎无处不在。但到底是机会，还是陷阱，考验的就是一个指挥官的战场判断能力了。
    城中此时倒是有两个参谋，但他们也只是对坂井德太郎的可能行动做出了猜测，最终得出了和之前一样的结果——如此乱局之下，又缺乏可靠情报的支撑，对方很难做出准确的判断，更难组织得起拦截的数干兵力。
    看着城外自己根本不懂的战局，副官急得烟瘾都犯了，他咽了咽口水，又摸了摸口袋的的烟盒，想要抽一支，但张禄都没抽，他又不敢。
    想到这里，副官和那两个参谋一样，都抬头看向了张禄，等待着这个宁德城的最高指挥官做出决断。
    .
    地上的烟头越堆越多，张禄，两个参谋，还有副官四人正一支接着一支地抽着烟，张禄是抽得最狠的，同时也抽得最急，很多时候往往只抽了一半，就马上又换上了一支新的。堠台上烟雾缭绕，火光闪动，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刚刚炸了好几颗手榴弹呢。
    而抽完了四人身上带着的几盒卷烟之后，副官见张禄还是眉头紧皱，而且依旧没能下决心，随即又问起了自己的部下要烟，紧接着就知趣地给张禄递上了点好的烟，这点察言观色的本事，他混迹国军部队多年，还是有的。
    张禄很想抓住眼前的这个机会，扩大战果，给坂井德太郎一个重击。这次行动原本就十分冒险，但对付坂井德太郎这种老奸巨猾的敌人，他又不得不冒险，否则自己是摘得一干二净了，之后白长官领兵来的时候，问题可就大了。
    如果国军的实力还能再强上五六分，张禄当然可以任由坂井德太郎攻或不攻，选择死守城池，以不变应万变，但如今的局势并没有那么好，他需要考虑更多，不仅仅是保存实力和巩固自己在军中的地位，更要综合大局，从全局出发去做决策。
    坂井德太郎经过这次的夜袭之后，不仅兵力军械上会损失惨重，军队的士气也必然大不如前，他要不选择撤军回杭州，要么就是选择加大攻势，打出战果来，否则在这里耗下去，军心士气迟早都有没的那一天。
    但张禄并不认为对方会选择前者，兴尽整个浙南的大军和江南的援军，好不容易来打这一次，坂井德太郎要是就这样撤了，别说是畑俊六了，东京大本营恐怕都不会放过他。
    可如果是后者的话，那他的处境无疑就危险了。现在虽然赢了一点，可日军的主力依旧保存完整，恢复攻击力不需要太长的事情，接下来的战局还是很难说。
    北风一阵又一阵呼啸而过，南面的日军大营火光越来越大，张禄还在犹豫，自身实力的薄弱限制了他的发挥，等着等着终于又有几个哨兵回到了城中，传回了浓烟中最新的军情。
    哨兵传回的消息同样混乱，既有显而易见的南面日军大营已经乱成一团，大量帐篷被点燃，四处都是火光，也有因为北风的影响，日军大营的火势开始往后蔓延，阻断了许多原本可以通行的地方，日军的装甲车被堵在了几个出入口，短时间内都很难调度得出来。
    与此同时，通过这些情报，张禄也知道了夜袭的士兵大部分都已经完成了任务，其中半数派出了哨兵回报，剩下的大部分应该也有派出回报的哨兵，只不过因为战局混乱，失去了方向，没能及时赶回，这些在战场上都是很常见的事情。
    换言之，这场夜袭因为北风的突然加强，已经演变成了双方同时大乱，如今夜袭大军点燃的帐篷不仅阻碍了日军的行动，也影响到了他们自己的后撤，使得局势乱上加乱，两军之间更是以乱斗乱。只不过，因为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日军大营，日军受到的影响相对而言要大得多。
    在得到了这些军情之后，张禄不再犹豫，日军大营乱成这样，必然已经很难再组织得了兵力反击，同样的，如此混乱的战局，自己派出的那些士兵也必然会受到了影响，无法迅速撤退，他必须带兵出去接应，以稳住军心，尽可能多的接应回这些珍贵的守城力量。
    这一次，除了那些没有经历过战斗的新兵还是留在土墙之上外，张禄把剩下的近一干五百士兵都带出了土墙，用来对付组织不起有效反击的日军，搓搓有余了。
    北风越来越大，日军大营燃烧产生的烟雾都被吹到了南面，熊熊烈火和月光的共同作用下，宁德城外围一片大亮，周围的坑洞和地形都基本看得清，地上倒着一些白天来不及处理的尸体，主要都是伪军的，视野的改善给国军迎敌带来了便利。
    不过，这些士兵的训练有限，夜间行动终究还是无法和白昼一般，特别是兵力的调动使得各部出现了编制不齐的问题，还是颇为混乱，此时依旧忙着整队，张禄庆幸自己的小心，没有把他们派出去夜袭，也庆幸日军乱得如此彻底，没能趁机袭扰。
    他知道，这一次日军是倾尽全力而来，如果他这一次能在把坂井德太郎挡在宁德城，极大消耗对方，等白崇禧领主力北上，一战重创之，那反攻南京的计划一定也会因此更加顺利。
    而这也是张禄最终还是决定出兵接应夜袭大军的原因，他必须还是要冒一些险，这些兵力还是得尽可能多的接回，才能确保宁德城的安全。
    如果自己没有出城接应，坂井德太郎又真的领着这一股不大不小，但足以缠住上干国军士兵的军队出现，局势就真的不利了。在自己不犯错和大局之间，张禄选择了后者。
    看着眼前不断跳动的火光和滚滚浓烟，张禄的脸色愈发阴沉，他不知道自己的部队是不是也被已经不受控制的火势给挡住了。如果是的话，那他们又能撤回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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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军大营内，在彭虎的支援下，曹老二最终解决了那股日军散兵，他们随后并没有停下脚步，不过也没有继续往日军大营深处进攻，周围已经没有了友军，再深入极有可能被日军围困，甚至剿灭。
    毕竟，他们是来夜袭的，不是来送死的，曹老二虽然立功心切，但他已经杀过瘾了，也差点就交代在了这里，脱险之后还心有余悸，自然是选择了跟着彭虎往回撤。
    但是在往回撤退的路上，不仅有倒地的日军尸体，突然冒出来的日军，滚滚而来的浓烟，还有不少燃起的帐篷挡住了回路，其中相当一部分还是他们自己刚刚点的，此时在北风的作用下，把那些他们没有点燃的帐篷也一起引燃了，直接挡住了这些国军的回路。
    彭虎和曹老二只能领着手下的士兵不断绕路，往帐篷还没燃起的地方撤退，好在一路上很少有日军的阻挠，就算是偶然遇到的日军，也大多数都是散兵，不堪一击。
    但在这样的乱局之中，这支太过深入敌营的国军也越走越乱，他们只能往透过烟雾，看不到火光的地方去，呛鼻的浓烟，滚滚的热浪，激烈的战斗，以及长时间的行军带来的体能消耗使得不少人体力不支，甚至倒在了回撤的途中。
    又走了五六十步，他们突然遇到了一股日军，国军随即发起突袭，双方激战在了一起，又是一番惨烈的厮杀之后，国军付出了十几人的伤亡，击杀了二十几人，直接把这支日军全部打退了。
    夜袭计划虽然经过张禄和几个参谋的周密计划，而且还是在原本的预备计划上改进的，但仗一打起来，已经全部乱套了，便是联络的哨兵，也都近半是失去了踪迹。
    两人在几个日军帐篷周围布设了炸药之后，领着手下的几十个士兵走出来三百多步之后，随即下令手下的人匍匐在地上，曹老二心中一直在算时间，知道此时火药准备就要炸了。
    另一边，下野一霍带着两支中队气势汹汹而来，他被坂井德太郎留在了后方，看着不断蔓延的火势和浓烟，心中早已经怒不可遏，刚刚又收到了溃败回来的士兵汇报，居然有一伙国军攻到了身前，这样的挑衅，他哪里还忍得了？
    下野一霍甚至不等溃回的那几个士兵说完，就直接踹着他们带路，他要把这些杀到了面前的国军全部干掉。不过区区的几十人，敢如此猖狂，他身边可是足足有五六百帝国勇士，根本没有一点怕的。
    只不过，当他领兵来到那几个溃败士兵刚刚交战的地方，才发现这是堆放火药的地方，再看看已经空无人影，只剩下几十具尸体的周围，立马想到了什么，心中一时惊骇不已。
    “走——”下野一霍甚至才刚刚开口，一个字都还没说完，“轰”的一声巨响猛然爆发，一股橙红色的热浪瞬间吞没了周围十几步的任何东西，几十步距离内的帐篷也都全部被掀翻。
    曹老二，彭虎等数十人距离爆炸点足足两三百步，尽管趴在地上，但还是感受到了一股猛烈的狂风从背上刮过，飞沙走石间，地面剧烈颤动，可谓是惊心动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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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坂井德太郎看到张禄在拦马沟外列下的阵线，阴沉着脸，犹豫再三，正打算下令进攻，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轰天巨响，整个大地都为之一振，周围的数十匹精良战马甚至都同时受到了影响，纷纷暴躁地用马蹄踏着地面，或者是跃起前蹄。
    听到己方大营突发爆炸，意识到情况不对，或者说虽然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很清楚事情十分严重之后，本就十分犹豫的坂井德太郎随即改变了注意，下令士兵后撤。
    张禄看着打马疾驰而去的坂井德太郎，终于松了一口气，局势果然如同他所料，坂井德太郎真的只带着不到一干的士兵追击而来，想要直接在拦马沟外拦截撤回来的国军兵力。
    这场夜袭，这场大火，以及那声突如其来，地动山摇的爆炸，日军的损失恐怕要比张禄早先预估的要严重得多，若是这个时候再下几场冰雨，恐怕这仗就不用打了，就算坂井德太郎不想退，也不得不退。
    但张禄知道这不太可能，他只希望这场乱战中，小鬼子可以多死一些，这才是最关键的，也是对日军最根本的打击。
    只可惜，他现在没有主动进攻的能力，如果再多给他五干士兵，坂井德太郎或许就只有溃逃一条路可走了，而且还是扔下所有辎重，狼狈而逃。
    而无论任何时代的军队，一旦在夜间开始溃逃，军心必然涣散，也不会再有任何反击的能力，对付他们，完完全全就是砍瓜切菜而已。
    但张禄现在能做的只是巩固自己的防御，现在已经有一些零散的士兵开始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中，随着坂井德太郎这支最后出击的日军撤退，这些回撤的士兵并没有遇到拦截，他们看到城外还有接应之后，更是士气大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