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零二章：铜陵之战（三）

    但他们必须跟着随风而上的烟雾继续突进，并不能停留多久。否则，一旦这些浓烟散去，整个进攻的局势也将会更加危急。
    要知道，这样的地势，进攻一方处于天然的劣势之中，如果让日军看清进攻的国军，集中火力阻击，他们就算是几干人，也几乎不可能攻得下堡寨，甚至无法抵近寨墙。
    李大福观察好路线之后，一挥手，就带着整队士兵冲了出去。他们全都弓着身子，一段小跑之后，便躲进了一个事先伪装起来的坑道之中，这里可以有效躲避日军的攻击。
    日军固然可以运用他们的优势，给国军的攻坚行动设陷阱，使绊子，但国军也同样有着缜密的计划，为了推进攻势，早就提前做了许多准备。
    林一凡手下的这些人，原本就是特战队出身的，在特种作战这个领域，可是谁也没有怂过的。日军虽然火力构筑很强，但在林一凡看来，也绝对不是不能攻克的。
    要知道，后世剿匪的时候，军队就曾经一面令迫击炮连同机枪连再次集中火力，封锁土匪碉堡的各处枪眼，另一面派出突击队员将涂满桐油的棉被塞至碉堡门处点燃。
    浸满桐油的棉被很快就会燃成团团火球，将碉堡门吞噬，紧接着突击队员便可以猛地越过火焰，冲进碉堡，同跟进的后续部队一起接连攻克那些曾经易守难功的防御工事碉堡。
    当然，一般的火攻，烧掉的只是地面之上的木质结构，坚守堡垒的守军，凭借交叉纵深的火力，依旧死死挡住了突击部队的去路。
    这个时候，惨烈的斗争，就必不可少了。但打仗又怎么可能会不死人呢？
    李大福给身后的手下传达了行动的指令之后，正准备探头出去观察烟雾退散的情况，然后就听到了轰轰的声音，就好像是飞沙走石一般。
    他赶紧把头一缩，随即便看见一块滚圆的大石头从坑洞边上轰轰滚过，带起了一道飞扬的尘土，然后在地势的影响下，和其他石块一起汇入了山沟之中。
    不过，在经过了缜密的地形勘察之后，这早就在参谋总部的推演之内，山沟那里并没有国军的士兵行进。林一凡大军的参谋部里面，全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将，对于战场情况，可谓是十分了解。
    而日军的攻势当然并不止如此，随着石块一起滚落的，还有密集的手榴弹，虽然是乱扔的，但威力也是极大，一些士兵躲闪不及，直接被炸成了断肢残臂。
    日军的一连串攻势在开始都颇为迅猛，火炮，火攻，石攻，手榴弹都用上了，在一定程度上阻止了国军的攻势。
    不过，国军也是早有准备，行军的路线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避开这些攻击，虽然有所损伤，但都在可控的范围之内。
    李大福避开了那些石块之后，随即又带着手下的一队士兵跟着烟雾冲了上去，他们因为日军的各种攻击，在这里停留的时间比较久，原本跟在身后的战兵此时已经冲了上来。
    一架架云梯被铺在地上，组从了几道弯曲回转的行军道路，这里是日军陷阱十分密集的地方，距离寨墙也只有两百多步。
    不过，只要国军冲过这块区域，日军的火炮便失去了作用，其他的攻势也会因为没了一开始的准备，变得混乱，然后威力大减。
    山顶隐隐传来了惊慌喊叫的声音，山腰处冲锋的呼喊声接连响起，国军士兵不顾危险，如同潮水般呼喊着朝山顶冲去，飞虎特战队和侦察兵半个多月的探查，足已帮助大军排除大部分危险。
    与此同时，带着手下尖兵冲在前面的李大福肩上也扛着一架云梯，这是身后士兵递给他的，以便随时可以架设在日军的陷阱之上。
    密集的人群跟着烟雾一路向上，冲锋的过程中，不断有国军士兵踩到地雷被炸死炸伤，或者掉进壕沟之内摔断了手脚。
    山顶上还是在不停扔下火球，石块和手榴弹，不过和一开始相比，已经不成气候。山顶上的日军此时饱受浓烟困扰，行动十分困难，扔完了寨墙上的储备之后，他们也无法迅速补充，甚至还有两个火球因为操作失误，在寨墙上滚了几圈，导致原本要扔给国军的手榴弹炸了日军自己。
    而随着国军穿过第二道壕沟和附近的陷阱，喊杀声越来越密集，山顶上的日军也开始吹起了喇叭，他们在根据国军喊杀声响起的方向召集援军防守寨墙。但这只是国军为了干扰日军行动，有意为之的声东击西之策罢了。
    如今发出冲锋喊杀声的士兵大部分都没有在主攻的路线上，但是也有少数在的，这可以让日军难以做出准确的判断，进而不得不分散兵力，处处防守。
    与此同时，那些大喊特喊的士兵还有一部分跟着“飞虎特战队”冲到了距离寨墙七八十步的地方，然后冲着寨墙嘶声大喊，同时他们后面的士兵也在大声呼喊，给日军造成大军已至的假象，以此消耗日军的弹药。
    山顶上的日军看不清楚，果然上当，一轮又一轮的扫射中，无数子弹射出，形成密集的枪林弹雨，但全都打在了地上，堡寨日军的火力很快就越来越弱，也越来越混乱。“飞虎特战队”还不断发出了各种惨叫声，大声呼喊着撤退，假装冲锋的时候损失惨重。
    李大福和周二土此时已经汇合一处，他们手下有三十几个尖兵，身后蓄势待发的大批兵马也早就迫不及待，随着军官的一声令下，上干名冲到一线的国军正式发起了攻击。
    此时烟雾已经准备散到墙头，上面依旧传出了接连不断的枪声。日军虽然已经渐渐开始看清了寨墙下的敌人。
    但是，浓烟造成的混乱使得他们只能各自为战，射击的准头更是低得可怜，国军只是损伤了几十个士兵，就呼嚎大叫着冲到了寨墙之下，一排排云梯随之被架了起来。
    墙头上的日军看着下面如同潮水一般，扛着云梯，乌泱泱涌来的国军，阵脚已经大乱，他们原本以为刚刚那轮猛烈的机枪扫射已经击退了对方的进攻，却没想到烟雾一散，面对的居然是这样的场景。
    不过，这些日军依旧还在坚持作战，不断往下扔手榴弹，机枪手也开始涌到墙头，朝着云梯下的国军射击，毫无遮挡的第一批国军士兵很快就被密集的机枪子弹击杀，摔落梯下。
    震天的喊杀声中，一架架云梯被日军掀翻，然后又被国军重新架上，不断有被打烂的武器和肢体碎片飞出，日军依旧在负隅顽抗，烟雾散去之后，他们的反应能力已经大大提高。
    与此同时，寨墙下的国军也开始了掩护作战，一队队机枪手和冲锋枪手朝着墙头射击，日军顿时被扫得血肉横飞，痛苦的哀嚎和惨叫声震耳欲聋，不断有被击中的日军士兵惨叫着摔下，日军的阻击瞬间减弱，许多人在这样的猛烈打击下，都选择了缩回墙头，国军士兵则乘机迅速往上攀爬。
    李大福一手握着一把冲锋枪，一手握着云梯，他面前还有一个兄弟，身后则是源源不断正准备挤上云梯的士兵，寨墙下的国军士兵已经越聚越多。
    就在他面前的那个兄弟马上就要爬上寨墙的时候，墙头上突然出现了两个鬼子，他们的枪口火光一闪，眨眼之间就把那个冲在前面的国军士兵杀死了，那个国军士兵身子歪到一边，连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便脱力跌落下去。
    这两个鬼子和紧接着冒出了三个步兵一样，很快遭到了此时已经在寨墙下排成了两排，正在齐射掩护的国军机枪手和冲锋枪手的打击，他们被打死了两人之后，又立马躲了回去。
    李大福见状，直接将枪甩到了后背，左手扶梯，右手往下一探，从腰间摘下一颗手榴弹咬在嘴里，然后手脚并用，大喊着往上冲去，周围是不断往下跌落的士兵，既有阻击的鬼子，也有往上攀爬突破的国军士兵。
    而不等他爬上去，寨墙上又出现了一个清军，那个鬼子一看到李大福，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当即拉动枪栓。
    但李大福反应更快，用牙齿咬掉手榴弹上的保险，右手用力往上一扔。“轰隆”一声，火光炸裂，直接把那个还没来得及扣动扳机的鬼子炸了个外焦里嫩，然后他手脚并用，迅速上爬。
    其他士兵见状，直接用双手推着李大福的屁股往上冲，全身上下只有背上的一把枪和嘴里叼着的一把云梯刀。
    很快，李大福上下借力，左手一撑寨墙坡面，右手借着枪杆再一拉，整个人便跳上了“九华山堡寨”的寨墙，然后便是行云流水，条件反射般地举起机枪扫射。
    一群日军见状，直接朝着李大福迎面冲了过来，他们枪头的刺刀闪着寒光，但被他一阵扫射之后，双方进入了肉搏战之中。
    李大福一脚踹向了身后想要攻击他的其他鬼子，这也为他更换冲锋枪的弹夹争取到了缓冲时间。
    墙头上的日军见有国军士兵攻上来，仓皇之间当即就要反击，跟着李大福上来的那个士兵手里刚刚换上云梯刀，见李大福已经冲向了寨墙过道上的鬼子，也随即冲了上去，但他的武器太短，很快就被日军的白刃刺死。
    李大福端着冲锋枪，根本不给小鬼子反击的机会，哒哒哒……”汤普森冲锋枪不断喷射出凶猛的烈焰，每分钟最高可达七百发的射速，使得密集的子弹犹如“战地扫帚”一般，席卷向寨墙过道中防御的鬼子和伪军。
    原本想要阻击冲上寨墙国军的鬼子们直接被李大福稠密的火力网给盖了进去，子弹从正面射来，轻而易举便撕碎他们的身体和血肉，把他们打成无数的断肢残臂和碎块烂肉。
    “哒哒哒，哒哒哒……”
    紧随其后的周二土和两个飞虎特战队的队员们手持轻机枪，此时也是火力全开，他们在左右两侧形成了交叉火力，枪口喷射出迅猛的火舌，不断打击那些企图将枪口转向城墙云梯处的日军士兵。
    李大福和周二土射杀了周围的日军之后，等不及后面的弟兄爬上来，随即开始指挥身边的三十几个士兵沿着寨墙的过道冲击。
    他们排了三排，直接结成了一个简单的队列，这是他们训练了干百遍的动作和规范，就算其中有几个不是隶属于独立师和飞虎特战队的士兵，也根本没有任何犹豫，看到空缺往里一站，就确定了自己的位置和作用。
    此时“九华山堡寨”中，还有不少地方烟雾弥漫，不过能见度已经大大提高，越来越多攀爬上寨墙的国军士兵汇入了进攻的队伍，他们沿着寨墙的过道不断开火射击，有一些甚至直接沿着城梯攻入了堡寨之内，追击着那些背对着他们逃窜的日军士兵。
    “砰，砰砰，砰砰砰……”
    “轰轰，轰轰轰！”
    李大福和周二土带着一众国军士兵已经扫寨墙上上，除了机枪阵地外的绝大部分鬼子，攻到了日军机枪阵地的周围。
    他们手里的汤普森冲锋枪打得那叫一个猛，子弹泼水一般扫向前方的日军机枪射手，超强的火力让他们所向披靡，枪林弹雨之下，手上只有三八式步枪的鬼子们就像割麦子一样，被死神的镰刀收走了生命，根本来不及开枪反击，就被打得浑身上下全是血轱辘，当场死绝，横七竖八倒下了一大片。
    “轰！轰！轰！”
    “砰，砰，砰，砰砰砰……”
    不过，日军的火力很快又有了恢复，飞虎特战队虽然突进到了机枪阵地的周围，但毕竟机枪的火力凶猛，而日军经过了一开始的混乱之后，也很快镇定了下来，开始组织起反扑。
    一个日军军官对着身边的手下的士兵大声怒吼：“给我用掷弹筒，我要把那些支那人全都炸死，全都炸死！杀叽叽！”
    .
    看着望远镜里面已经变得清晰的寨墙，以及此时正架着云梯，源源不断往寨墙上涌的国军士兵，站在西城门城楼上的江口太郎久久没能缓过神来。那段寨墙似乎早就没了防守的日军士兵，因为那些攀墙而上的国军士兵并没有遭到他想象中的猛烈阻击。
    他和林一凡一样，一直都在观察着“九华山堡寨”的战况，只是因为西城门城楼在偏北的位置，堡寨东南方向山坡的激烈战况他一直都没能看到，并不知道国军居然在如此猛烈的炮火打击下，并没有损失多少人马就攻了上去。
    否则，看完了国军的整个行动之后，他就不会如此惊讶，以至于失了一个战场宿将该有的稳重，到现在还没能缓过来。
    毕竟，精心策划数月，自以为固若金汤的山顶堡寨，没告诉他过程和原因就说已经攻破了，这搁谁身上谁能接受得了啊！
    不过，这也很难说，毕竟打了那么多年仗，一支军队强不强，两支军队谁更强，江口太郎还是看得出来的。如果被他看到了国军的组织度和强攻寨墙的凶狠劲，或许他会更加惊讶。特别是东南方向原本防备森严的寨墙被国军一个个突破，寨墙上的士兵根本没能组织起有效反击的时候。
    “大佐阁下，咱们还......”这个日军军官很明显从江口太郎的脸色中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但他也不敢多问。
    “计划不变，带部队出城，但是不要强攻支那人军阵，派出突击队两翼袭扰，步兵稍微攻一下就佯装败退，想办法把城外的那支支那军队引过来，他们不是精锐，很容易对付。”江口太郎没有放下望远镜，他还需要这个东西来暂时掩护他的神情，更需要这个动作来佯装镇静。
    “可若是支那人不上当怎么办？”那个日军军官看了看城外严阵以待的国军，眉头紧皱道。
    “不上当就让步兵撤回来，突击部队继续袭扰掩护，然后假意漏出破绽，再引诱一次，支那人此时士气高得很，不会轻易放过这样的机会。”江口太郎又道。
    且说，他原本是打算直接歼灭城外那一营看起来要好打许多的国军的，但现在局势突变，他不得不改变策略。如果守军在“九华山堡寨”之上没能取得优势，那他此时派兵出城打歼灭战，就是自寻死路了。
    但城中的军心士气刚刚恢复一些，如果这个筹谋已久的计划取消，“九华山堡寨”失陷的消息又传来，那城中的士气还将更加低落，这是江口太郎同样不愿意看到的。
    因此，他还是需要假装打一场，虽然不需要大胜，但至少要不落下风，打破林一凡靠数次胜利建立起来的威名。
    而且，江口太郎也得借着这次机会，派出军队去探探路，摸一摸林一凡的底了。如今局势的发展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国军的强悍更是如此，他和及井德太郎等人原本制定的计划此时都已经不再适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