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 启民智

    在贡院的不远处，马车里坐着宣平和齐老先生，原是宣平不放心，请老师来压阵的，谁知没用上。
    “看来是你担心太过了，你这个夫君还是有办法的。”齐老先生笑着说道。
    “有劳老师陪学生跑这一趟了，我们去喝茶吧。”宣平笑着回道，转头吩咐马夫，“去清逸轩。”
    “你们夫妻伉俪情深，这七天没见了，不下去说个话？”齐老先生揶揄道，自己这学生才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呢，刚才趴在车窗那儿，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家夫君。
    “七天又算得了什么，他一去边疆半年多呢。考官入闱后就不许与外界接触，我可不想白白给人送去话柄。”宣平倒是很大方，一点儿也不扭捏。
    马车缓缓起步离开了，安王站在贡院门口看看马车驶离，直到转了个弯，再也看不见。
    清逸轩里，宣平师徒二人相对而坐，面前的桌案上摆满了精致的茶点，宣平面前摆着一套精美的茶具，旁边的小火炉上烧着一把精致的陶壶，咕噜咕噜地冒着热气。
    水开了，宣平开始泡茶，温壶、置茶、冲泡、倒茶，最后将一小杯清香的茶水奉到齐老先生面前。
    齐老先生端起杯子看了看茶色，又吸了口气闻闻茶香，最后才送到嘴边小品了一口，“嗯，好茶，茶艺也没有生疏。”
    “这些从小练起，都浸在骨子里了，自然不会生疏。”宣平为自己倒了杯茶，抿了一口，舒了口气。
    “老师对刚才贡院外的场景可有什么感想？”
    “能有什么感想？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齐老先生摇摇头，这世间哪有那么多高尚的理想追求啊？说得再好听，也不过是为了功名利禄罢了。
    “那老师对开启民智有什么看法？”宣平问道。
    “启民智？强族之本，灭国之源啊！”齐老先生放下手中茶杯，“民众的整体文化素养提高了，所能发掘的人才就多，民族自然强盛。可同样的，民众懂得多了，追求也就越多，统治者也不好控制他们了。怎么突然想起这些了？”
    “只是刚才在贡院门口，看夫君好似对那些普通百姓的表现十分不满，以他的脾性只怕要想着让他们读书明事理了。”宣平回道，如今她们夫妻俩也算是心意相通，心有灵犀。
    “这一年的表现，安王殿下是真心为了宣朝为了百姓，他目标远大，可惜有些太理想化了。”齐老先生摇摇头，“并不是所有的好事做来都是正确的。
    从古至今的君主大多采用愚民政策，因为让民众处于无知的状态时最易控制，有利于维护朝廷的统治地位和社会稳定。”
    “可易于被朝廷控制也易于被别人蛊惑，就像今天的民众，事情都不明白，就被人蛊惑来为弃考读书人造势。”宣平反驳道。
    “这就是之前启民智带来的结果，让他们敢于质疑统治阶层了，不再一味的逆来顺受。”齐老先生手指敲击着桌面，“有自己思想的人不好控制。
    你从小史书读的不少，应该知道最早的时候贵族都是看血统的，各国各诸侯之间纷争不断，但掌权的始终是那些自古流传下来的贵族，民众一直在贵族的统治之下，从未质疑过，更没有生出过反抗之心。
    直到第一次农民起义首领率先问出了那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从那之后，底层农民起义不断，旧贵族覆灭、新贵族崛起，再覆灭再崛起，为什么？因为老百姓的心态变了，他们是可以反抗的，谁都可以成为掌权者。”
    “民众又不会无缘无故的反抗朝廷，天生的野心家毕竟是少数，只要能吃饱穿暖，少有人愿意过刀口舔血的日子。”宣平说道，“老师也认为不该让百姓多读书吗？”
    “老夫恨不得让天下百姓俱有书可读，人人明理，但这不现实，你们啊，还是让全国的百姓都吃饱穿暖后再来想开启民智的事吧。”齐老先生摇摇头，步子迈的太大了也不怕摔倒。
    “学生自然知道推广全国不太现实，但说实话，京城百姓的生活还算富足，所以学生想着在京城办几所义学，每天晚上教人识字，谁想来就来，不求他们有什么大的成就，只明些事理也好的，过个几年看看京城风气如何。学生想求老师帮帮忙，帮忙找几个先生。”宣平说到了自己的目的上。
    “这事儿老师帮你办了，不算什么，不过建几个书院罢了，不但晚上，若有家贫的孩子想学，白天也可来免费听课。”齐老先生答应的很痛快，“不过你也别抱太大的希望，这些普通百姓日日为生计奔波，未必肯浪费时间在这些无用之事上。”
    在宣平与齐老先生品茶聊天时，弃考考生被说服，入场考试的消息也传遍了京城。
    景王给气的也顾不上自己光风霁月的形象了，破天荒地摔了个杯子，“废物，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好！本王不是说要把事闹大，最好是见血让安王收不了场吗？”
    景王面前站的是他的心腹下属，他知道景王的真面目，根本不像在外人面前所表现的那么仁义，所以他小心地低着头，“他们已经吵得很凶了，可安王很沉得住气，并没直接让手下人动手，只是把刀横在那儿吓唬吓唬，那些举子就不敢上前了。”
    “一群胆小鬼，还没怎么着呢，就怂了！”景王气得坐不下。
    下属不知该怎么回了，谁会傻得往刀上撞啊，就算争来了利益也享受不到了啊，图什么啊？
    “我们派去的人呢？让他们抓紧时间去茶馆酒肆，宣扬安王的残暴，居然将刀指向科考的举子。”景王又问道，虽然事到如今，这事儿是成不了了，但能给安王增加点儿不好的名声也是好的啊。
    下属有些局促地说道：“本来已经随那些百姓撤离了，谁知半路被齐王殿下带人抓了，说是有人举报他们造谣生事、蛊惑人心、危害朝廷。”
    “最近怎么到处都有这个废物，一个小小的巡城御史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景王更生气，自从这事儿一起，齐王没少打乱他的计划。
    “王爷放心，被抓的这些人并不只是为我们景王府做事。”下属忙回道，“不过借此次抹黑安王的名声可能够呛，如今那些穷百姓都说安王的好话呢，说是安王提议收那些读书人的税，他们的税就不涨了。”
    景王气得又把茶碟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