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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时间:2024-01-05作者:摆烂候

    大朝会终于下朝。
    当满朝文武走出奉天殿时,除了个别几个,满朝文武,几乎就没有一个面色好看的。
    除了老李的门生故就自发地聚集到了他的身边,等待他的下文,转达内情,想着好生安抚淮西党内部。
    至于其余人等,都自发与他们划清界限。
    就连不少曾经的淮西兄弟,此刻也都作壁上观。
    清丈田亩之事,说起来好像并不会影响他们这些朝廷官员的荣华富贵。
    但事情不是这么算的。
    甭管几品官,哪个不想荣华富贵?
    多少人做了官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为家里盘下几亩良田。
    说是清丈田亩。
    实际又何尝不是对朝野所有官员的一次调查呢?
    谁又愿意把自己的那点家底,在所有人面前公开透明呢?
    一旦所有的家底都被皇帝掌握。
    他们还怎么巧立名目,给自家,给家族里攒上一份家底。
    真要凭那点死俸禄,何年何月才能享受到他们所期盼的荣华富贵?
    说起来,许多出身寒微之人,一生的荣华富贵全系于他们自身的前途之上,一旦失了君恩,剥夺了官职,立刻就要打回原形。
    可早就已经尝尽了人间疾苦的他们。
    谁又愿意被重新打落尘埃?
    况且一旦有个天灾人祸,被皇帝或政敌看不顺眼,整进了牢里,查抄了家产。
    有着一份不为人知的私产在。
    是否就能替老李的家人回旋,或者干脆给家小们留下一份退路,成为他们事后读书,乃至于东山再起的资本呢?
    虽不敢保证建功。
    至少也是个心理保障不是。
    这份朴素的风险预防意识,贯穿古今,虽形势多变,便骨子里的内核从未更迭。
    大家都明白这个道理。
    所以,所有人都在等待着李相国的态度。
    可面对所有人明里暗里的注目。
    老李却不发一言。
    连自己的门生故旧都没打个招呼,就自顾自的去往了礼部上值了。
    这“狂傲”的一幕。
    不知让多少人在背后推了啐了他一口唾沫。
    有老李的门生故旧更是听到有人议论。
    “清查田亩,呵,咱们就都瞧瞧,李相国有多大的能耐,能冒天下之大不讳而强推田亩清丈之事。”
    “话不能这么说。”
    “李相国的人脉多广,风头多劲啊,等他振臂一呼,不止他的这些门生故旧,朝野上下定当赢粮而影从,替他排解万难的。”
    “就是,李相国的门生故吏遍布朝野。”
    “咱们只等着瞧,看看李相国是怎么笑到最后的吧。”
    听见这些言论。
    当老李的门生故吏直眼瞪去,对方非但不躲。
    还故作怕怕似的拱手笑了笑,把说话的音量又提高了三分,当着面好一顿捧杀。
    直噎的老李的门生故吏们说不出话。
    这才嚣张的与同伴扬长而去。
    只与奉天殿二里之隔的御书房里,看着下朝不久后,百官于奉天殿外第一时间的反应,所说的话,同行的人,悉数被人看在眼里。
    常升与朱标坐不多久,便有内侍匆匆而来,在朱标耳边一阵小声转述。
    “哼。”
    “真是好一群贤良臣子,平日里在朝中推诿扯皮,一旦牵扯到自身那点家底和破事了,个个磨牙吮血,凶相毕露。”
    “知道的是在清丈田亩。”
    “不知道的,还以为朝廷要撅了他们祖坟呢。”
    向来守礼自持,对臣子大多宽宥的朱标在听到奉天殿外的风言风语后,脸上都难得的浮现了愠怒之色。
    就这还是使了个圈套,驱使老李当了马前卒。
    让人老李和他那帮门生故吏承受了大部分直接伤害的情况下。
    看常升一副悠闲品茶,怡然自得的模样。
    小朱又很快调整过来。
    征询道:“这些官员品阶大多不高,孤有意想要裁换他们,升弟以为如何?”
    常升咂了咂嘴,放下茶盏,摇头道。
    “不如何。”
    小朱眨了眨眼,疑惑道:“杀鸡儆猴,有何不可?”
    常升长吁一口气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殿下别看他们这会怎么说,先看看他们怎么做,这会就急着出手,只会让百官都明白一件事,清丈田亩,是姐夫和韩国公在唱双簧。”
    “韩国公本就老大不情愿。”
    “要不然怎么会任人编排,这是心里憋气呢。”
    朱标默默忽略了后面两句。
    疑惑到:“升弟的意思是,如今跳的最欢的这批人,也能为孤所用?”
    “民间有句俚语,咬人的狗不叫。”
    “今日能因一日之利对韩国公冷嘲热讽的人,谁能保证他们明日不会因为更大的利益,扭头向韩国公摇尾乞怜。”
    “这就是如今许多人的为官之道。”
    “忠臣奸佞,谁又能断的分明。”
    “今日在朝堂上被百官所构的刘平仲,焉知不是如今这些人的真实写照呢。”
    “说到底,还不是为了一个利字四处奔走,上蹿下跳,为他人作马前卒,以图晋升,只等到他们爬上高位,才会收敛一身爪牙,变得和光同尘,谦谦君子起来。”
    “这时的他们,反倒容不得身上沾上一点污浊了。”
    “毕竟好不容易才从淤泥里爬出来。”
    “谁会不爱惜羽毛,让自己再跌回去呢。”
    被常升揭示了一道血淋淋的真相,朱标沉吟许久,忍不住发出一声灵魂拷问。
    “这朝野上下,难道就没有一个忠臣吗?”
    常升咧了咧嘴,摇头轻笑:“忠臣和忠诚是两个概念。”
    “对于前者,姐夫只需一直拿捏着他们最大的渴求,给予他们一些蝇头小利,做些利益捆绑,他们就能一直围绕在你身边。”
    “而后者,是面对利益的诱惑,千夫所指,乃至于身死的威胁,即便没有好处,也愿坚守信仰,矢志不渝的意志。”
    “这二者,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朱标没有再问。
    甚至都未曾奢望过。
    沉默了许久,他才感慨的说道:“这就是你想让孤清的百官的真实面目吗?”
    常升的脸上浮现了一抹复杂。
    眼里闪烁着追忆。
    也许还夹杂着一些怅然。
    重新端起茶盏,望着奉天殿的方向,轻抿一口,似是唏嘘,似是感叹道。
    “冰山一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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