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189、风消逝

    “陆年！”
    张到脸上露出一丝绝望和怒色，朝着少女喝道：“快走！”
    同时，他五指如爪，一点地面，整个人如同大鹰一般朝着紫袍老者冲去。
    “区区小道！”
    一众护院都没有任何反应，如同旁观一般，紫袍老者乃是他们陆家的老祖，也是这座小城中绝对的掌权者，便是曾经的张家仙人，也不是对手，如今面对一个区区武功好手，怎会出事？
    果然，眼看着张到逼近两米范围，紫袍老者骤然抬手，宽大的袖子像是骤然延长了数分。
    一手浮云袖，直接掀起一股澎湃的劲风，朝着张到当头打去。
    转眼间，袖子便是遮蔽了张到的视野，那平平无奇的袍袖，似如惊涛骇浪一般。
    张到感到一阵无力，但此刻，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硬是硬着头皮挡了上去。
    “轰！”
    一股劲风朝着四方涌去。
    张到蓦然一惊，原本以为必死的自己竟是稳稳地站在原地，而那神态镇定自若的紫袍老者，却是猛然倒飞出去，狠狠地砸在大街上，吐血不止。
    现场一片静默。
    一众护院身上呆滞，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自家老祖，竟是一下子就败了！
    “咳咳，我说张家主，这一见面就弄得这么大的阵仗么？”一声干咳声响起。
    张到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扭过头看向中年男子，脑海中不断地想起对方刚才的介绍。
    故人？
    他自认为记性很好，若是见过的人，必然会有所印象，但在对方身上却没看出这些。
    此刻，忽然灵光一闪。
    若是对方伪装高明，自己不认识，也是正常。
    而且，实力如此之强——
    这里的人，除了中年男子，其他的也算是知根知底，所以，哪怕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他并不知道，却也知道，原因多半是在对方身上。
    而有此实力的故人——
    张到脸上一喜，“阁下可是路——”
    中年男子笑了笑，道：“刚好路过，不知张道友如何了？”
    “姐姐——”张到脸上露出一丝复杂之色，恭敬地道：“能否容晚辈先行处理眼前事？”
    路南看了四周一眼，点了点头。
    “小念！”
    张到眼中掠过一丝杀气，朝着那些护院掠去。
    仙人之下，他武力当属第一，在紫袍老者重伤不起的情形下，那些护院根本经不起什么风浪。
    路南没打算出手，他能感觉到张到内心憋了一团火，只是，因为对方势大，所以不得不忍着，如今有了大好机会，自然可以倾泻而出。
    不过，这时，他眉头一挑，看着少女悄然掠到街上，身上泛动着小护身术的灵光，小心翼翼地朝着倒地不起的紫袍老者摸去，那样子，怎么看怎么熟悉。
    “张桃的家风应该不是这样的吧！”路南暗道。
    紫袍老者的伤势极重，连意识都已经模糊，哪怕周身有廖护院几名武功好手保护，依旧在极短的时间内，被少女全部斩杀，紫袍老者的头也被斩了下来。
    ······
    偏僻的院子很快就变得热闹了起来。
    平日里经常唉声叹气的老管家，走路带风，在院子里张罗着事情。
    不一会，就有一个人登门了。
    “老罗，你是怎么想的！这种时候让人去找我，要是被陆家的人看到，怎么办？我出事了不要紧，连累到家主他们，其他人都饶不了你！”
    对方一上门，就忍不住骂道。
    “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不然——”
    正说着，又有人进来。
    “老冯也来了！”
    “是啊！不是我说，老罗搞的什么东西？不是说好了，大家分散目标，这样也能降低被发现的风险么？这次让人来找我也就算了，怎么一点都不掩饰的！”
    “这——你们也来了？”
    ······
    院子不大，老关键很快就看到了前院中的人，快步走了过去。
    这些人都是以前张家的人，后来张家遭难，底下人去了七七八八，只有极少部分的人念着张家的好，没有离去。
    不过，这几年因为陆家逼得紧，无奈之下，才化整为零，隐藏在其他地方。
    如今，在这座城的人，都被老管家给叫了回来。
    他刚走到人前，一名老人便走了出来，怒斥道：“老罗，你这是怎么搞的？如此大张旗鼓地叫大家回来，再大的事，也不能这么随便才是！”
    “哎哟，我说各位就先别骂我了，等我说完，你们再骂！”
    老管家说道。
    老人是张家的老护院，在以前张家没有起势的时候，就跟在张到身旁，可以说，和家主张到不是兄弟胜似兄弟。
    哪怕如今年纪大，武力下降得厉害，张家也没有缩减他的待遇。
    对于这位，老官家可是一点都不敢呛声。
    “快说！快说！”
    “要是没什么要紧事，哪怕你是罗管家，我也要让你好看！”
    “就是！”
    ······
    老管家干咳了一声，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陆家的老祖，被打死了而已！”
    上半句话出来的时候，其他人一个个皱眉怒视，但一听到后面半句话后，顿时一个个露出不可置信之色。
    “你说啥？陆家老祖？被打死？”
    “是的！被打死了！”
    “不可能！那可是炼气中期的大仙人，连我张家老祖也不是对手，怎么会被打死了呢？”
    “是啊！我了解到，能打死这种境界仙人的，起码也要炼气后期的仙人才行，但这种仙人，凤毛麟角啊！”
    ······
    底下一阵哗然。
    不过，老管家没有丝毫不耐。
    因为，这事情一点都做不得假，当时，他也是在场的。
    想起这事，他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那时候，他都以为，大家要死了，没想到，一个眨眼，风水倒转。
    “咳咳，不信的可以提问，我一个个回答！”
    看着底下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提出问题，老管家心中越发开心了，一个个回答，十分享受这种被人捧为中心的感觉。
    他没有一次性将主要缘由说出来，因为，后院的那位大人还在和家主们交流。
    ······
    张桃死了！
    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路南愣了一下。
    看着面前的张到，他忍不住微微蹙眉，“张道友乃是修仙之人，哪怕比张家主你大个几年，也不应该这么快走的才是！”
    “此事是有缘由的！”张到脸上掠过一丝痛苦和仇恨之色，缓缓述说。
    路南离去后几年，张家凭着张桃修仙者的地位，一直掌控着此地的权势，哪怕张桃等人刻意收敛，但随着时间推移，依附张家的人越来越多，不可避免地，势力范围开始朝着四方扩张。
    毕竟，人会攀比，有了那个实力，便想要得到最好的。
    若是我比你强，但过得却没你舒服，心中肯定会有想法。
    所以，到了最后，连张到都无法掌控这种情况。
    于是，张家的势力越发膨胀，触角开始朝着小城外延伸。
    在第三年的时候，张家和另一座小城的掌权者莫家起了冲突。
    最后，以张家胜利而告终。
    “可惜，没想到的是，因为我张家声势越来越大，引来了觊觎的目光！”
    因为铁剑山征调，许多实力出众的散修开始将目光投到偏僻之地，而刚好，有一个散修看上了这里，于是，带着族中之人进驻张家占据的这座小城。
    彼时，张桃虽然进入了炼气四层，但依旧不是那位散修的对手，但凭借着路南留下的一些符纸，跟对方斗了一两年。
    在第三年的时候，一个不慎，中了招。
    “家姐知道自己已经无法支撑下去，所以，便带着我们离开小城！不过，后来，不知怎么想的，她还是带着我们回来了，在这里住了下来！”
    路南轻轻一叹，道：“她是什么时候过世的？”
    “今年年初！”
    回答他的，是少女。
    路南看了她一眼，脑海中浮现出那个雪夜下，牵着张桃手的小女孩。
    “几年不见，没想到长得这么大了！”
    张念低头下，脸上满是羞红之色，“不好意思，路前辈，之前不知道是你，所以才——”
    路南摆了摆手，道：“没事！不过，下次还是要多加小心才是，若是换了其他人，你这么做，无疑是将张家主陷入险境！”
    “我知道！”
    路南笑道：“不过，你的天赋倒是不错，小小年纪，居然已快到了炼气中期，若是张道友知道，定然会十分开心的！”
    “快要炼气中期了？”张到眼睛一瞪，看向张念，“你前两天不是才跟我说，刚突破炼气一层么？”
    张念低声道：“这不是想着和路前辈一样，留一手么？”
    路南愣了一下，哑然一笑，回想起先前在前院看到张念击杀紫袍老者那一幕，不禁道：好像，有点像我的样子！
    “不过，也不对啊，她怎么知道我是这样做的？”
    他下意识问了出来。
    张念道：“是姑奶奶跟我说的，她还在的时候，经常和我说您的事，让我以后踏上修行界的时候，也要像你这样，这样才能走得更远！”
    路南沉默了片刻。
    “她下葬的地方在哪？”
    张念和张到摇了摇头。
    路南皱眉道：“什么意思？难道没下葬么？”
    “路前辈跟我来吧！”张到说道。
    路南心中疑惑，起身跟着张到走了出去，进了隔壁的小院子。
    里面看着像是放置杂物的地方，但路南可不会这么认为。
    像他这种经常苟着的人，自然知道，表面的东西往往只是作为掩饰用的。
    果然，推开门之后，张到走到一堆杂物前，掀开了一块圆盖，露出一个地洞来。
    “家姐在盘下这座院子后，却很少住在上面，大都是住在地洞里。”
    三人进了地洞，一边走一边说。
    这时，路南忽然顿了顿，看向前方。
    那是一张画像。
    画像里，是一名看上去不过四十出头的妇人，正端坐在桌子边，眸光如水，惟妙惟肖。
    “晋升炼气中期后，姐姐她从其他地方找来画师画的画像，那段时间，她很开心，经常说，自己变得更年轻了！”张到语气中带着一丝羡慕和苦涩。
    身为一个凡俗之人，没什么修仙天赋，加上年纪又大，已经彻底断了修仙之路。
    亲眼看到一个比他年纪更大的亲人，一夜之间，年轻了十多岁的样子，那种冲击，可是印入了骨子里。
    难怪人人都道修仙好！
    “挺好的，她很好看！”路南叹道。
    画像中的妇人依稀能看到张桃的轮廓，那个印象中犹如村妇的老女人，随着修为的提升，终于恢复了年轻。
    尽管，在路南看来，依旧是老女人，但此刻，他却觉得，画像中的她无比顺眼。
    张到也从复杂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深深一叹，带着路南继续朝里面走去。
    地洞两侧挂着一幅幅画像。
    可以看出，张桃挑选的画手技艺高超，每一幅画像，都栩栩如生，如同真人映照一般。
    她的一举一动，一眉一蹙，都清晰可见。
    路南忽然止步。
    因为，这时候，两侧的画像，开始多了一些其他东西。
    地洞、餐桌、菜肴、战斗、屋子······
    当走到最后，看到上面挂着的画像，路南感到心头狠狠地纠了一下。
    灰雾如绸，她半个身子从地洞中探出，看着远方，那里，一道身影走来，背后是一道黎明的曙光······
    “听说，家姐修仙的时候，曾经有跟一个人好了大半辈子，想必，此人便是那位吧，可惜，他先家姐而去，不然的话，家姐也不至于会余生孤苦······”
    身侧张到后面说的什么，路南已经听不清楚。
    画像中的情境，别人不知道，他却是知道的。
    甚至，这个地洞，都带着一种异常熟悉之感。
    “这个便是她的骨灰么？”
    画像下，有一张供桌，上面放着一些瓜果
    而最上方，则是一个圆瓮。
    张到点了点头，“家姐离世前交代的，若是可以的话，就把她的残骸葬在族地的院子里，这样，也能心安一些！”
    等张到和张念离开，路南没有出去，而是在地洞里面逗留了大半日。
    没人知道他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