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狮子和狼群

    星期四的早上七点。
    这个时间是一天的开始、社畜的轮回、林间小道的宁静时刻。
    天空像是如水洗过般的蔚蓝，流云像是油画画在上面。
    某月租低廉的单身住宅里。
    早川望正看着镜子，在咕噜咕噜的刷牙。
    炸起的头发说明了他的状态，淡淡的黑眼圈说明了他的睡眠质量。
    早川望刚刚起床，并且没有睡好。
    浴室里的地板留有水渍，没有流向排水口，这是设计问题。
    小摊的水渍往往被忽视，原因是地面的倾斜角不够达标，想要清理它，考虑拖把或者自然风干这两个选项。
    好吧，有点跑远了——早川望吐掉白色的泡沫，思绪混乱。
    按照早川望的健康作息，他不可能拥有黑眼圈这样奢侈的点缀，这是大熊猫和社畜才能拥有的标志。
    但多亏了某位成年男性，让他昨天晚上十二点才得以睡着，穿上外套背着他回来。
    走到起居室，安井一彦正躺在地板上，下面垫着白色的毯被，不过这位三十多岁的男人并没有盖好被子，早川望头疼地把一旁的被子给他踢过去。
    房间里响起呼噜声，但并不大，微妙的频率和外面的鸟叫形成交响乐，像是早安的欢快曲。
    早川望突然感觉北千里比他要好，最起码不会在晚上来事和睡觉打呼噜——但仔细想想，安井一彦也有优点。
    他的三观正常。
    嗯……好吧，这个问题并不重要。
    穿上神奈院的黑色校服外套，早川望拿上单肩书包，走向玄关…不过在换鞋之前，他又走回了浴室，用纸巾擦去了地板上的水渍。
    这也许也是强迫症的一种。
    起身，早川望又一次和镜子里的少年对视。
    镜子里的少年平静、平淡、神色正常，是一名普通的高中生。
    然后，面板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商城＊道具刷新时间：24小时43分后」
    「商城＊技能刷新时间：24小时43分后」
    按照规则，每周五系统都会刷新商城，更新掉这一轮的物品。
    所以早川望还有时间可以思考，24个小时43分钟的时间。
    剑道部的比试是在今天下午的放学后，所以他可以一直思考到今天下午的放学后。
    好吧……也许。
    ——思考该订正为犹豫。
    早川望只有105点积分，无论怎么思考选择题都是选择题，不会变成解答题或双选题。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意思是做饭再厉害的妇人如果没有米，那么也难以做出好菜。
    早川望虽然有解决问题的能力，但他也一样没有米。
    呼……
    这时，一道面板莫名弹出，让早川望慢慢抬眼。
    「您有一封新的活动通知」
    「标题：剑道部的帅气时刻」
    「触发说明：因为一些个人和社团的恩怨，你现在陷入了一场比试，但这也是机遇，如果在比试中留下帅气的一刻，这会让每位少女都对你刮目相看，好感度直线上升——这是爱情开始的信号，也是结婚的号角，嘿伙计，去夺取爱情吧！」
    「任务要求：击败剑道部的成员」
    「奖励：根据对手级别，下发积分点」
    「本次活动奖励上限为50点」
    ……
    一如既往的跳脱风格，早川望的目光从上往下，慢慢看完全部，最后视线落在活动奖励上。
    「本次活动奖励上限为50点」
    系统送来了米——但似乎米不够。
    这是一个很微妙的事情，如果系统的奖励再多一点，早川望不会拒绝这次活动。
    但它只有五十点。
    题目没有改变，这依旧是选择题。
    早川望拿起剑需要60点积分，而守护胜利需要100点积分。
    就算活动奖励拿满，再加上他的全部存款。
    105点+50点=155点积分。
    这是个小学生都可以做出来的算数题目。
    沙漠之鹰加相应的弹夹为60点，剑道·岩流为100点，两者都拿下需要160点。
    还差五点。
    他只能选择一边。
    尽管早川望很想帮助雨宫天，但他也有顾虑。
    毕竟他不知道少女是不是真的在意，也许部室的名字更改无关痛痒、也许少女并不想争执…雨宫天这几天就是这样表达的。
    那么早川望这样赌上决意的感觉，像是个笨蛋。
    其二，这把剑错过以后不一定再有，早川望需要抓紧它，他的身后还有眼镜王蛇。
    所以最后——早川望关闭了面板。
    时间指向7点20分。
    他需要去学校了。
    ……
    神奈院的课堂上。
    早川望正认真的看着黑板，写下笔记。
    这节课是西原老师的课，他听的很认真，认真到期间被西原老师的目光警告几次。
    早川望承认西原老师的粉笔字很好看，但他会说西原老师更加好看，这是对老师发自内心的认同。
    所以早川望被警告了。他只好收敛目光。
    安静的教室里学生们心思各异。
    这时，一张纸条传到了早川望的桌子上，那是前排的男生递下来。
    这样的行为一般称为开小差，是很青春的举止。
    “星期六有个漫展，一起去吗？”
    纸条上的字有点潦草，而且没有留下著名，但早川望也能猜到是谁。
    他简单的写下”没有空，抱歉。”的回答，传回给前桌的男生。
    像是梦回小学的课堂。
    虽然这很幼稚，但在高中生的课堂上偶尔也会发生，毕竟小学生觉得幼稚大学生刚刚合适。
    ——微小的动作西原老师并没察觉，高桥凉介和早川望只隔了一个位置，而且她正在写题目。
    早川望看着黑板上写好的部分题目，然后低眼心算，写下答案，神奈院的数学课程并不算难，比起其他几科来说像是婴儿的抱抱。
    不一会儿，前桌的纸条又传了下来。
    “你已经拒绝我很多次了，再拒绝就不礼貌了。”
    高桥凉介用潦草的字迹回复，后面跟着一个鬼脸，不得不说，画的很丑，是货真价实的鬼脸。
    早川望看着这句话，莫名想到那句名梗。
    ——那么，就到此为止吧，再爱，就不礼貌了，但还是要谢谢你，bibi（大佐口音）
    轻咳一声，早川望默默写下回复。
    “我没钱。”
    纸条传回来。
    “我可以请你！”
    纸条传回去。
    ”……你为什么就这么想和我去？”
    纸条传回来。
    “你去不去！”
    “……”
    沉默。
    早川望揉了揉头，仿佛幻视看见高桥凉介在自己面前大喊，这个二次元战士架着自己的脖子要决一死战。
    ——为了漫展一起去玩，而决一死战。
    早川望的笔尖在纸条上停顿，慢慢敲动…他的确拒绝了高桥凉介很多次的邀请，作为朋友来说有点过分，他对早川望算得上友好。
    但早川望的时间不太允许，两个月不过六十天。
    嗯……
    他有点纠结。
    这是今天第二次的纠结了。
    “早川同学。”西原老师的声音突然响起，“你上来做一下这道题目。”
    早川望愣了一下，然后放下笔起身，平静走向讲台。
    看来西原老师的警告不止目光，而且他的开小差大概率也被发现了。
    早川望思索了将近两分钟，才从讲台上下来。
    课堂的教学重新进行，早川望的解题步骤堪比教科书。
    看向课桌，高桥凉介的小纸条依然在桌面。
    不过早川望想了想，把它收到抽屉。
    他想起了LINE上的功能，叫做已读不回。
    但没过一会儿，已读不回的早川望，又收到了新的小纸条。
    “今天下午四点三十分，剑道部的部室在活动楼二层。”
    虽然这个小纸条也没有著名，但清秀的字迹和脑补出来的语气（四条冷漠腔），都让早川望抬头，看向前面。
    长发及腰的少女坐的端正，看着黑板在认真听课。
    “我的记忆力很好，并且不是路痴，不用担心。”
    纸条传回去。
    “……”
    “嗯。”
    传回来的纸条上简单的写着一个嗯字。
    ‘嗯？’
    早川望翻看了背面，那里也没有留言，这个嗯的意义莫名其妙，早川望只好把这张纸条也收到抽屉，没有回复。
    直到下课的铃声打响，早川望也没有收到新的纸条。
    他拿起抽屉里的两张，走出教室，丢到外面的垃圾桶。
    揉成纸团。
    这时，早川望反应了过来，皱起眉头。
    她真的好懒。
    ……
    下午。
    这是临近放学时的最后一节课，留着中分发型的眼镜老师讲着生动的知识，但早川望看着窗外出神。
    这是一节政治课，而政治课的一整本书，早川望都已经背下关键的知识点。
    他望着太阳往西缓缓下沉，四十五分钟的时间，从一个红色的圆盘变成只剩半角。
    剩下的炽热，被学校的图书馆挡住。
    几分钟过后，铃声响起。
    放学的时间来临。
    背起书包，离开教室，在路上闲聊。
    走过樱花期快要结束的校道。
    又或者前往社团，挥洒汗水，在活动部室里吃着cake。
    然后萌生前辈和后辈的巧克力。
    早川望结束思考，收拾课本。
    他接下来的活动不是这两者的任何一个。
    拿起了黑板擦，早川望走到讲台上擦去粉笔字。
    今天是他值日。
    斑斓的光点在飘游落下，那是粉笔灰。
    教室里的人在慢慢走光，直到空旷，现在是3点03分，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二十七分钟。
    早川望的时间在流逝。
    他擦的很慢…准确来说他也不知道自己擦的慢不慢。
    他有点发呆。
    教室里的电动时钟在“咔、咔”的转动，这是秒针的声音，安静的房间里连这般轻微的声音都可以听见。
    人们常说，人这辈子做过的好事和做过的坏事，就是决定上天堂还是地狱，在你将要死去的时候，天使会和恶魔斗地主。
    天使手中的牌是你的善良，恶魔手中的牌，是你的邪恶。
    早川望感觉自己也陷入了这个状态，两个早川望在他的脑海里打牌。
    早川望A说要帮助部长。这是感性。
    但早川望B说我们需要枪面对危险。这里理性。
    他们两个为此在互相争论，互相斗地主。
    但，他们有个相同的点。
    无论早川望A也好，早川望B也好，他们都是理智、理科、明白选项的优缺点，必要的时候会舍去次项而选择最佳解法的天才。
    嗯……所以答案快要出来了。
    天才会选择同一个答案。
    但斗地主是三个人的游戏。
    平静，平淡，神色正常的少年加入游戏。
    他不是早川望A也不是早川望B。
    轻轻的挥挥手，早川望让另外的两个少年消失。
    最后，他把牌丢弃。
    视线拉回。
    放下黑板擦，早川望走出教室，回身拉上门。
    值日结束。
    安静的教室没有人。
    他看着地板在慢慢走路，前往剑道部的路早川望认识，当初他还想要加入这个部来着，只不过西原老师自作主张了一回，于是他认识了雨宫天。
    这时，一位穿着校服的女孩从早川望的身边跑过，她的朋友在走廊的窗边挥手。
    “你怎么这么慢？”
    “抱歉抱歉，老师找我有点事。”
    二人女孩结伴离去，她们的声音消失。
    早川望伸手摸向额前的刘海，继续低眼走路。
    一楼、二楼……
    早川望来到了剑道部的门前，这是和「真·剑道部」完全不同的风格，他们的部室占据了左边的全部房间，对比「真·剑道部」，二者的规格像是城堡和哨塔。
    果然，这是六个核桃和六个黑桃的差别。
    早川望轻叹一口气，伸手推开门。
    映入眼前的是道场。
    「剑道部」的活动部室的确比「真·剑道部」要大上两倍，相同的装修风格，相同的采光反向，相同的气味。
    但不同的是，这里有股肃杀之气。
    「剑道部」的部室里，十几位穿着防具的剑道部成员正坐，看着出现在门口的早川望，那一瞬间像是两个狼群的见面。
    不……是一头狮子和狼群的见面。
    扑面而来的是汹涌的肃杀。
    早川望感觉他们已经不是剑道部的成员，而是武士，他现在才明白四条诗音的评价有多准确。
    这群武士全部坐在部室的一侧，另一边是空荡荡的像是留给幽灵。
    黑色的甲装配在身上，那是剑道中用来防护的防具，看上去很像古代的近侍的装备，早川望从来没穿过这种东西。
    沉默片刻。
    坐在最左端的男生慢慢站起，向早川望走过来：
    “是「真·剑道部」的早川望吗？”
    男生出声，带着面，早川望只能看出他是个男生——直到他似乎意识到这样并不礼貌，男生把面取下，连带着头巾。
    碎发垂落额前，男生清秀的像是木村拓哉，慢慢抬眼道：
    “我是剑道部的部长，长门清一郎。”
    “……你好。”
    早川望愣了愣，轻轻点头。
    因为他身上的气势很强，而且面无表情，有点吓人。
    像是个冷酷的武士…浪客。
    接着，长门清一郎的目光看向早川望的身后，这个三年级生没有看见想看见的人。
    “你是第一个来的。”长门清一郎让开路，平淡点头，“请进。”
    “嗯。”早川望也点头。
    此时的他反应过来，自己来的有点早了。
    早川望需要一个人承受所有的压力。
    在场剑道部所有人的目光落在这个一年级的身上。
    肃静。
    两位少女还未登场，早川望孤身直入敌阵，想来云长单刀赴会的压迫感莫过于此。
    但鲁肃没敢下手，云长是happyend的结局。
    ……
    慢慢抬眼。
    ……
    长门清一郎带着早川望走入。
    ……
    剑道部的墙壁上挂着白字，狂野的字迹不知道出自那位大师之手。
    ……
    「明镜止水」
    「一剑登峰」
    ……
    好吧，比咱们家的似乎要酷。早川望想。
    片刻后，早川望面前的长门清一郎停下。
    “请坐。”
    他站在空无一人的左侧示意。
    早川望见状，明白为什么剑道部的家伙全部坐在一侧了。
    因为另一侧是留给「真·剑道部」的。
    他慢慢坐下，以正坐的姿势，在所有人的对立面，一个人面对着二十多号人的目光。
    早川望神色平静。
    有人起身，双手捧起防具，将黑色的甲胄正正方方摆在早川望的身前。
    ——似乎需要穿上防具，但早川望没有动手。
    他完全没有穿过这东西。
    所以他没有更换。
    安静的剑道部里像是时间定格。
    长门清一郎回到自己的位置，正坐在早川望的正对面。
    不过他没有把面带回去，放在身前，闭眼等待。
    早川望从他身上感到了压迫感。
    长门清一郎的冷漠和四条诗音的不同。
    他如同幽蓝色的寒冰，好比液氧落到皮肤上的冰。
    如果说藤原拓也是见一面就能明白他有多跳脱，那么早川望只是见一面就感觉到了他身上的寒冷。
    ……
    好在这时，有人打破了沉默。
    两位少女走入剑道部。
    时间刚刚好指向4点30分。
    长门清一郎缓缓睁开了眼睛，蓝色的眼瞳中是他的漠然。
    「名字：长门清一郎（男）」
    「智力：7」
    「体力：7」
    「魅力：8」
    「品质：镜子，沉稳」
    「技能：剑道·泷谷一心传（S），冷静（A）」
    「亲密度显示：路人（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