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绝望之前（中）

    随着傅红雪赶车板车远去后，本该斗天黑地暗的一群人却突然停手了。
    “他走了……”
    燕南飞单手持剑，回头望着那远去的黑点，语气莫名道。
    “燕公子，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见到燕南天停手，原本围在他身旁的一人便适时问道。
    “按照原本计划就行！”
    燕南飞语气淡淡，好似这一切早就在他的预料和安排之中。
    在他身旁不远处，唯有血还未流干的郝厨子与杨无律尸体，这才证明了适才的争斗并非虚幻。
    “我走了！”
    见到众人聚在燕南飞身旁的谄媚摸样，一直沉默的白衣少年突然开口了。
    “好！”
    燕南飞语气平淡，看不出生气还是恼怒。
    白衣少年闻言，下一刻便转身离去。
    他离去时，手中空荡荡的，连一把飞刀没有。
    但在场的众人，却无一人胆敢小瞧他。
    只因适才他的飞刀，在场的众人都曾亲眼见识过了。
    昔年叶开的飞刀，到底是何等风采？
    他们这些人自然是无缘得见，但他手中的飞刀，在场众人或许除去燕南飞外，其他人并无避开它的把握。
    突然间远处的树林中传出一声轻叹，这声轻叹看似平平无奇，但却清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耳中。
    甚至原本转身离去的白衣少年也突然停下了，他的双眸之中突然好似一丝亮光，似是他已明白来的人是谁。
    “你来了！”
    白衣少年突然转过身，盯着树林的方向淡淡道。
    “不错，我来了！”
    很快众人的视野之中，便多出了同样身穿白衣的人影。
    来人身穿一袭飘飘白衣，腰悬长剑，飘然而来，正是曾经在紫阳观与他有着一面之缘的慕容复。
    “你不该留下的！”
    看着突然停下脚步的萧四无，慕容复的语气少有多出一丝感慨。
    萧四无道：“我只不过想要你再看看我的刀。”
    慕容复道：“但我已看过一次！”
    萧四无道：“但我在想让你看一次！”
    慕容复道：“好！”
    一旁围观的众人，却看着孤身一人的慕容复，目光逐渐变得不善起来。
    其中尤其是燕南飞，他的脸色尤为难看，注视着眼前的白衣人影，他那俊美而苍白的脸上好似多出一丝扭曲。
    “看来你们都不怎么欢迎我！”
    慕容复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燕南飞身上时，他的嘴角忽然多出一丝莫名的微笑。
    “你的确不该来的！”
    燕南飞抬起头，盯着与他相隔不远的慕容复，语气森寒道。
    自从慕容复现身后，他的左手便一直紧紧按在剑柄上。
    眼下的他人便宛若一张弓，整个人已经蓄势待发，稍有风吹草丛他便会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但我还是来了，而且我还知道一件事。”
    慕容复语气淡淡道。
    “什么事？”
    燕南飞冷冷道。
    “今天过后，你们这群人能活下来的人绝超不过三个人！”
    静静注视着在场的众人，慕容复的语气看似平淡，实则却冷酷到了极点。
    “哈哈哈……”
    燕南飞突然笑了起来。
    很快在场的其他人都笑了起来，唯独萧四无除外，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慕容复身上。
    “你该清楚，伱只有一次出手机会……”
    静静注视着不远处燕南飞，慕容复突然开口了。
    燕南飞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不答，但他的已经紧紧握住长剑，想来已是做出了选择。
    就在二人陷入僵持之际，便听见一阵笑声，清脆的笑声，美如银铃。
    “你到底是什么人，居然敢这样对燕公子说话？”
    在悦耳如银铃的笑声中，忽然有个女孩子出现在慕容复眼前，她看着不远处的慕容复嘴角露出一丝淡淡微笑。
    她笑声美，人美，轻功的身法更美，她从远处的板车上落飞下来时，就像一片云，一片花瓣。
    一片刚刚被春风吹落的桃花，一片刚刚从幽谷飞出的流云。
    她的轻功极为高明，哪怕以慕容复极为挑剔的眼光，也不得对她的轻功身法暗暗称赞。
    在他来到此番江湖后，所见的诸多女子之中，当属她的轻功身法最为高明，哪怕是明月心也略略逊色她一筹。
    “我知道你！”
    看着眼前人美，笑声更美的女孩子，慕容复开口了。
    “知道我？”
    女孩子漂亮的大眼睛中多出了一丝意外。
    “你是倪氏七杰的孙女，也是倪家的二小姐，你的名字叫做倪慧！”
    注视着眼前漂亮的少女，慕容复继续缓缓道：“我还知道你不仅轻功高明，更是擅长一种特别的暗器，现在我给你机会，让你先出手！”
    “让我先出手？”
    倪慧漂亮的大眼睛多出一丝警惕与疑惑，
    她的确擅长一种独门暗器，这种暗器叫做天女花。
    除了她之外，江湖中好像还没有别人能用这种恶毒暗器。
    暗器一旦出手，花瓣不但可以飞射伤人，花瓣中还藏着致命的毒针。
    她身上一共只带着十三条天花，因为她根本不需要带得太多。
    这种暗器她一共用过三次，每次只用了一朵。一朵已足够要人的命。
    她看着眼前的人影，眼睛里多出一丝警惕与淡淡的杀意。
    暗器只所以会让人防不胜防，因为它无人得知，但眼下她手里的暗器却被一个素不相识的外人得知了。
    所以她绝不能让这个人活着。
    他活着，她就会有危险。
    这判断自然也算正确，她本是聪明绝顶的人，但她却似乎忘了一点。
    她的掌心已经多出了一枝天女花，很快便见一朵娇艳花朵突然从她掌心飞出，下一刻便见花瓣凌空散开飞射向四周。
    其中更是暗含一从致命的毒针，直扑慕容复面门而去。
    而她的人就立刻飞掠后退。这一击纵然不中，她至少也总可以全身而退。她对自己的轻功一向很有信心
    只可惜她却疏忽了一点！
    那便是面前的人影叫做慕容复，面对突然绽放的娇艳花朵，慕容复根本不为所动，反手大袖一挥便将飞射而来的花瓣当即震开。
    同时又好似风卷残云般将那一从毒针摄入袖袍之中，不等倪慧眼露震惊，这从毒针便忽然朝她周身上下袭来。
    倪慧有心要躲，可这从毒针竟比她手中发射时还要快出不少，她的右手刚拿出几朵天女花，肩膀与侧身便被数枚毒针钉进皮肉深处。
    不好！
    她在针上早就浸染了见血封喉的毒药，任何人哪怕是只要被轻轻擦中都要在数息间七窍流血而亡，更何况是眼下她已被毒针钉进皮肉深处。
    我还年轻，我还不等死……
    这是她心中闪过最后的念头，然而她的思绪最终便停留在此刻了。
    因为眼下她已经双目渗血，四肢僵硬，就连放在怀中的解药也根本来不及拿出来了。
    她死了！
    “你还不出手？”
    倪慧毒发身后后，慕容复神色依旧毫无变化，反而看着一旁迟迟不曾出手的燕南飞催促道。
    “我会出手！”
    燕南飞一字字道，他握剑的手背上已暴出青筋。
    就在这一刹那间，突然间有刀光一闪，一柄四寸大小的飞刀直奔他要害而来。
    慕容复并没有闪，动的是他手中的长剑。
    剑光一闪，便听“叮”的一响，火星四溅，这柄飞刀便掉落在慕容复脚下。
    慕容复注视着脚下的飞刀，忽然称赞道：“好刀！”
    二人眼下已是第二次交手，但少年手中的飞刀却比不久前有了明显的涨进。
    比如他手中的剑，这一次居然没能直接斩断他手中的飞刀。
    须知要做到这一点，必须先要估算出他出手的角度和力度，然后他在用上一种特别的发力技巧才能办到。
    萧四无道：“真的好?”
    慕容复道：“好！”
    萧四无道：“你已看到过我的刀？”
    慕容复点点头道：“现在我已看过你的刀。”
    萧四无道；“你已看过我两次出手，两次都是对你而发的，对于我的出手，世上已没有别人能比你更清楚。”
    慕容复道：“的确如此。”
    萧四无道“叶开是你的朋友，你当然也看过他出手。”
    慕容复承认。
    他当然看过，而且不止次。
    萧四无道：“现在我只想问你一件事，你若不愿告诉我，我也不怪你。”
    慕容复道“你问。”
    萧四无道：“我的飞刀究竟有哪一点比不上叶开?”
    慕容复默着，过了很久才缓缓道：“你曾对我出手两次，第一次虽尽全力，却在出手前就已发声示警，第二次虽末出声，出手时却留了两分力。”
    萧四无也不否认。
    傅红雪继续道：“这只因为你自己心里也知道不该杀我，你根本没有非杀我不可的理由，所以你出手时，就缺少了一种无坚不摧的正义！
    就比如当年的上官金虹与李寻欢，你应该知道这一战？”
    萧四无在听着。
    上官金虹和李寻欢的那一战，在江湖中已被传得接近神话。
    神话总是美丽动人的，但却绝不会真实。
    慕容复慢慢地继续道：“上官金虹虽然死在李寻欢手里，但他的武功，却的确在李寻欢之上。”
    萧四无道：“但他还是输了！”
    慕容复道：“但李寻欢能杀了上官金虹，并不是因为他的武功，而是因为他的信念！
    因为李寻欢一直相信正义必定战胜邪恶，公道必定常在人间。
    所以他胜了。”
    这个道理很简单，但能做到这一点的人，莫说是区区江湖，就算放眼天下恐怕也绝超不过五个人。
    “江湖上只知道叶开的飞刀例无虚发，却不知道他手下救得人却远比杀得人还要多，这一点连我也比不上他！”
    慕容复淡淡道。
    话说道此处，萧四无接下来话已经毋需开口了。
    萧四无也沉默了很久，忽然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慕容复并未阻拦。
    然而走出许久后，萧四无忽又回头大声道“你看着，总有一天我会比他强的，等到那一天，我一定要让你再看看我的刀！”
    慕容复淡淡道：“我一定等着你。”
    但他说出这句话时，嘴角已经多出一丝莫名笑意。
    杨无律死了，郝厨子死了，倪慧也死了，唯一剩下的强援，萧四无也走了。
    眼下这道路上只剩下燕南飞，与几辆空荡荡的板车。
    不，或许还有一人。
    比如那个藏在暗中，至今还未现身的苗天王！
    但燕南飞眼下已经好似已经失去信心，他的左手已经紧紧按在剑柄上，但却始终不曾拔出。
    慕容复注视着孤零零的燕南飞，缓缓开口道：“我知道你从傅红雪手中学了他的拔刀术！”
    燕南飞咬着唇，冷冷道：“既然如此，你还要让我先出手？”
    慕容复忽然笑了。
    “你败在傅红雪手中，所以你觉得天下人都会他怕那一把刀，但你错了……”
    慕容复盯着眼前犹如丧家之犬的燕南飞，一字字缓缓道。
    “比如我就不怕他，相反我更期待他的刀法能跳出桎梏那一天！”
    话说道此处，慕容复忽然望向了天边，似是想起了什么故人。
    “我知道你是公子羽的替身，也知道公子羽即将要用他来替代你，你费尽心机设下如此险境，无非是想要保住自己的替身地位！”
    看着眼前看似风度翩翩的燕南飞，慕容复嘴角的笑容好似多出了一丝讽刺。
    燕南飞紧咬着双唇，他握剑的左手已经开始不住抖动，显然他心中的怒火已经在开始燃烧，但他始终还是未拔出手中长剑。
    “既然你想看见傅红雪的刀，眼下就不能杀我……”
    燕南飞突然道。
    “哦，为何？”
    慕容复道。
    燕南飞道：“因为接下来我会释放出他心中的怒火，让你看见他真正的刀！”
    “好，我便给你这个机会！”
    许久后，慕容复终于开口了。
    ……
    燕南飞走了。
    慕容复放他走了。
    但他能够真正逃脱死亡的桎梏吗？
    答案自然是不能！
    被公子羽替身带来的光辉与荣耀吸引的他，眼下宛若一只扑火的飞蛾。
    他终究还会死在炙热的烛光下，他的时间不多了！
    而人越接近灭亡，就越会疯狂，甚至到后来都毋需慕容复出手，他便会引火自焚。
    当然在此之中，也有慕容复想要在他手中看到傅红雪拔刀术的缘故。
    他想看看，源自傅红雪的拔刀术，究竟能在他手中绽放出何等光芒？
    这是任何一个习武之人，都难以控制的好奇心。
    江湖中习武人众多，但有资格让慕容复等待一颗种子成长的人却并不多！
    而眼前的燕南飞，便勉强算半个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