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新南道，方州城，苏氏女

    大唐，兴盛万载。
    自太祖皇帝起于中都以来，大唐便居东域大洲之中。
    一代代先君励精图治，方有了如今这个庞然大物。
    百足大虫尚且死而不僵，更何况如今大唐正是鲜花似锦烈火烹油的时候。
    江生也想趁这个机会，亲眼看一看这个万年的庞大王朝，看看这最后几十年的盛世气象。
    自虞国鹿城到如今大唐实际控制的新南道，间隔不下五千里。
    而这整整五千里的区域内，江生看到最多的，就是一座座被摧毁的城镇，和大批涌向大唐新南道的凡人生灵。
    那些凡人拖家带口，背着行李，推着板车，一眼都望不到头。
    他们衣衫褴褛，大部分已经是骨瘦如柴，沿途不断有人掉队，却无人注意他们的死活。
    时常有人走着走着，就倒毙在路边，道路两侧的草丛之中，满是尸骸，多是老弱妇孺。
    当两片祥云自这些凡人头顶上飞过时，这些人也是无动于衷，好似见惯不怪了。
    “之前，他们还会惶恐的跪在地上，祈求活命。”
    “后来他们见多了，也就不害怕了，因为他们知道大唐不会杀他们。”
    欧阳春对江生解释着，江生也是微微点头表示认可。
    欧阳春见江生似乎是见惯了，又笑道：“元辰道友可知他们为何向北而不是向南？”
    江生思索道：“老夫猜想，应当是大唐有了安置他们的措施？”
    欧阳春解释道：“是，但也不完全是。”
    “实际上，这里面很多流民都是这附近诸国的。”
    “但他们的王上、贵族不需要他们了。”
    “而在大唐的新南道，他们可以有饭吃，有地方住，可以做工来活命。在大唐，他们才有活路。”
    听着二人的谈话，那男娃又问道：“仙人，那我和妹妹去了大唐，也可以做工来活命吗？”
    欧阳春抚须笑道：“哈哈哈哈，你们两个，可以去救济院，在救济院里你们有衣穿有饭吃，而且还能读书识字。”
    “若是你们有些修行的资质啊，就可以进道宫、武苑，日后不仅能吃饱穿暖，还能过上好日子。”
    江生眼中闪过一丝精芒。
    大唐把这些无依无靠的幼童接走，开始培养他们，那他们长大了还记得什么？
    只会记得大唐的好，为大唐效命。
    而这些幼童里哪怕一百个里只有一个有修行天赋，那大唐也是赚的。
    不仅仅是幼童，还有那些青壮们，都是上好的兵源。
    大唐四下征战需要的人手很多，而这些或是无依无靠，或是流离失所之人，稍加培养训练，就可以去做许多事。
    毕竟这沿途数千里，但凡能走到大唐边境的，就是有点运道的。
    大唐地大物博，朝廷政达四方，不缺这点资源养他们。
    因为如今大唐正在不断取胜，不断获取新的土地和资源。
    这个法子既减少了唐军的损耗，还去除了一部分隐患，甚至能得到民心。
    真是个好主意。
    最妙的就在于这是阳谋。
    不去大唐，在外面不是被战火波及就是被邪修妖祟抓去，而除了大唐，也没有什么势力能一口气养活这么多人。
    是联军不想要这些人吗？
    凡人是最重要的资源，联军怎么可能不知道。
    联军是因为接连败退，没有那么多足够的资源了，加上内部仍在勾心斗角，顾及现有的修士都不容易，哪还能顾得上凡人。
    江生思索着，对大唐的强盛有了一些新的认识。
    偌大的王朝，世代发展的豪门贵族，多少才智超群之人都依附在大唐这个树上，又有多少忠臣义士追随大唐？
    哪怕真是遇到一代昏君，大唐这万年的基业，想要在百年内就彻底败坏也是毫无可能的。
    但如今大唐深陷劫数之中，江生很清楚，大唐已经到了最后的盛世时刻了。
    越是鲜花着锦，越是要认清自己，有没有这个实力压住这份气运。
    否则气运越旺最后反噬的代价也越大。
    欧阳春看着江生沉默不语，不由得问道：“元辰道友，在想什么呢？”
    江生笑道：“只是感慨，大唐在这个时候，还能保存一丝仁义。”
    欧阳春叹了口气，没再多言。
    二人继续向北，下方那绵延的求生队伍，二人并没有多么在乎。
    哪怕是看起来悲天悯人的欧阳春，也只是叹一声生民多艰。
    欧阳春是金丹真人，是初步升华己身，有数百年寿元的修行之人。
    不说金丹，就是紫府羽士，能活五百年。
    紫府羽士和凡人之间无论是身份地位还是阅历都是天差地别，更别提凡人只有百年不到的寿元。
    高高在上的修士能叹一口气，说一句凡人不易，便足够慈悲了。
    那男娃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全程没再说话，更没有说什么要仙人救一救下面那些可怜人之类的。
    这让江生对这个男娃倒是多看了一眼。
    五千里的距离，对两位金丹真人来说并不遥远，没多久功夫，大唐新南道就出现在眼前。
    初至新南道，除了关隘之外，一切都很破旧。
    无论从城池还是村镇，都像是在原有的破烂之上修修补补搭建起来的。
    而深入新南道五千里，到了新南道核心位置时，一切便大有不同。
    新南道，方州城。
    高大巍峨的城墙，平整宽阔的官道，还有那车水马龙的城门口，那些穿着各种服饰的行人路人，以及城中那层迭的亭台楼阁
    人道红尘之气冲天，一片繁华。
    “见到这座城，总算是有了些大唐的气象。”江生说道。
    欧阳春却是哈哈一笑：“元辰道友，那是你还没曾去过其他地方。”
    “这只不过是新南道而已，若是去了剑南道，那更会让你大开眼界。”
    “而若是去了江南道、江淮道，那才算是真正见识到了我大唐的气象。而这些，也不过区区几百万里方圆，不过是大唐一隅啊。”
    听到这话，江生也是笑道：“大唐之大，让人叹为观止啊。”
    二人闲聊着，慢悠悠的从修士专用的城门处入城。
    一入城，扑面而来的便是喧闹之声。
    川流不息的人群，形形色色的修士，还有些许精怪的身影，在这城中却是见怪不怪。
    这座方州城里，人口何止千万。
    这样规模的大城放在东海之滨那七国之中，是堪比都城的繁华膏腴之地，东海七国加起来都不到二三十座。
    但在大唐，一道江山里这样的膏腴之城就不下双手之数乃至更多。
    见微知著，可知大唐之广与强。
    “元辰道友打算去往何处？”欧阳春问道。
    江生笑道：“老夫打算寻一地暂且住下，还无太多考虑。”
    欧阳春趁机说道：“元辰道友与老夫也是一见如故，不妨先在老夫那里住下，如何？”
    江生愣了愣，随即笑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二人说笑着，向着方州城的内城走去。
    两个小娃娃跟在二人身后，左右张望着。
    看见那各种零食点心，瓜果鱼肉时还好，可看到了那些关在囚笼中叫卖的精怪妖兽，那些拉车驮货的庞大怪物，吓得瞪大了眼睛。
    越是深入方州城，越是可以见到一些着异兽的修行者和坐在奢华马车之中的权贵。
    方州城的内城和外城之间的差距，就是修士与凡人的差距。
    入了内城之后，欧阳春带着江生到了一座占地极大的府邸前。
    身为大唐的金丹真人，拥有一座奢华的府邸，并不过分。
    门口的家丁见到欧阳春后连忙上前拜道：“老爷您回来了。”
    “快去告诉夫人，家里来了贵客，速速备好宴席。”
    “把这俩小娃娃带下去，安顿好了。”
    欧阳春嘱咐完，又亲自带着江生去了一处清雅的别院，请江生暂住。
    全程欧阳春表现出来的态度，可以说是让人如沐春风，舒服无比。
    而越是如此，江生内心越是警惕。
    初次见面，就对自己表现的这般热情。
    大唐的真人们都是如此热情好客的？
    还是说，欧阳春另有所图？
    那他图谋的又是什么？
    毕竟眼下的江生，只是一个垂垂老矣的金丹初期修士而已。
    欧阳春离去没多久，几个侍女就前来，为江生准备好了热水和换洗的衣物。
    “真人一路奔波劳苦，家主命我等伺候真人更衣、为真人解乏。”
    看着这几个娇俏可人的侍女，江生眼睛眨了眨，随即笑道：“欧阳道友有心了。”
    侍女们轻手轻脚的褪去江生的衣物，搀扶着这位金丹真人进入水池，随后为其擦拭身躯。
    那一只只芊芊白嫩的柔胰按在身上，祛除了一路奔波之苦，让人心神不由得松懈下来。
    随后侍女们又为江生更换新衣，全程落落大方，而且规矩无比，没有丝毫的僭越。
    欧阳春一个不过同样是金丹初期的真人，哪来的底蕴培养这么多家教良好的侍女？
    天不知不觉已经暗了。
    很快，又有侍者来请江生赴宴。
    等江生穿过竹林花圃，走过门庭通廊之后，就到了宴客之地。
    满桌的珍馐美味，上好的佳酿灵真。
    欧阳春和其夫人在门口迎接，看到江生到来后，欧阳春上前笑道：“元辰兄，这是贱内，苏氏。”
    苏氏笑着对江生行礼：“见过真人。”
    这位苏氏，其修为也有紫府境了。
    观其气息应是服用了紫云破障丹才破境的。
    而见面的言谈举止来看，这位苏氏应当是出身大唐某一世家。
    江生也是点头：“见过嫂夫人。”
    “请！”
    三人入座，庭院之中，歌舞渐起。
    欧阳春与江生饮酒几樽之后，笑道：“元辰兄，不知将来是何打算啊？”
    江生说道：“入大唐，方知天下之大。如今老夫打算游历这大唐河山，然后寻一合眼的徒儿，传下道统衣钵。”
    欧阳春击节笑道：“兄台说的极是，入大唐方知天下之大，我大唐广阔无边，包容四方，灵峰福地数不胜数，仙宗名门更是无算。”
    “大唐英杰天才之多堪比砂砾，道友必然能寻得佳徒啊。”
    江生也是笑道：“那就借欧阳兄吉言了。”
    二人又是几轮酒后，欧阳春又笑着说起了自己的故事。
    欧阳春出身不过贫微，但其聪慧好学，入了学塾之后展现出修行天赋，随后入书院，再入道宫，一步步走到今日。
    还娶了苏氏这么一个体贴温柔的世家女。
    苏氏，出身剑南道世家大族苏家。
    虽非苏家嫡系出身，但依旧是身份不凡。
    剑南道苏家、江南道卫家、淮南道崔家，这都是大唐赫赫有名的世家。
    不少人说能娶到苏氏女，是欧阳春走了大运。
    如今，欧阳春在这方州城里，也是排名在前的大人物了，除去那位坐镇方州城的元婴真人外，方州城里的几位金丹真人，就属欧阳春的地位最高。
    不是因为欧阳春的实力，而是欧阳春的另一层背景。
    欧阳春隐晦的指出，他背后有一层通天的关系。
    那才是他能娶到苏氏女，在这方州城地位不凡的原因。
    而江生此时也是明白了欧阳春的意思。
    于是江生作出好奇的模样：“敢问仁兄？”
    欧阳春却是淡淡一笑，对着某个方向拱了拱手。
    大唐有两都，一曰圣都长安，一曰中都洛阳。
    欧阳春拱手的方向，就是洛阳。
    洛阳
    江生没再多问，而是含笑点头。
    随后酒宴愈发的融洽，直至深夜，二人都是酩酊大醉。
    江生坐上步辇，由侍者送回别院。
    看着江生离去的背影，苏氏轻声问道：“老爷这些时日带回来人也不少了。”
    “那些筑基、紫府的天才，比这个垂垂老矣的金丹真人更有价值才是。”
    欧阳春眼中没有丝毫醉意：“筑基紫府境的天才，再过妖孽，也只是下三境。”
    “而金丹真人，再老也是金丹。”
    “长远来看，天才固然重要。但除非是那真正的绝顶妖孽，百年不到就能结丹成功。否则对我们，对殿下而言，又有什么用处？”
    听到这话，苏氏点了点头。
    的确，天才，成长不起来任何作用都没有。
    欧阳春又是说道：“更何况，这位元辰道友身上，有些神秘。”
    “不能拉拢，也应交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