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内视”与“能量”

    “魔影斗篷——”
    齐暃的嘴里轻轻吐出四个字。
    接着，白明和黄敏眼前骤然变得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漆黑吞没了两人的视野，却无法掩盖两人的惊骇。
    白明大叫：“这是什么！？为什么你也会这个技能啊！这是刺客的技能啊！”
    齐暃一边慢慢接近白明，一边冷笑着说道。
    “因为，我是你祖宗啊！”
    话音未落，一股地狱火的长长火舌就朝白明喷了过去。
    这话还真不完全是骂人，根据暗黑2的世界观，几百年前还在赫拉迪姆魔法行会健在的时代，法师和刺客就是一家。
    是后来因为某些理念发生分歧，才导致了刺客分离出来，甚至跟法师对立。
    所以刺客才会有“心灵之锤”和“魔影斗篷”之类涉及“魔法”类的技能。而刺客的很多陷阱技能也与法师的属性技能有异曲同工之妙。
    自己是“赫拉迪姆时代的贤者”，对方是刺客，说是他的祖宗……好像确实没什么问题。
    不过白明听不出这些世界观的东西，他现在疲于奔命地防备着齐暃的偷袭。他空有一身速度与反应，却并没有在魔影斗篷的效果中作战的经验。
    他只能凭借自己的本能反应，勉强避开火舌的灼烤，但热浪却一直追着他，让他如入地狱，感受着浓烈的地狱氛围。
    可他完全没有反制或反击的手段。
    白明心里又惊又骇，他不仅是意识到，更是切身体会到在丧失视野的情况下被追杀到底有恐怖。刚才齐暃在“微暗灵视”和“魔影斗篷”的双重影响下，再受到自己不断的攻击，这到底是多么的难以抵挡。
    他更加完全无法想象，齐暃为何能够躲开自己的攻击，甚至还能反击自己！
    “老黄！快想办法啊！”
    “妈的这！这我有什么办法……削弱！削弱！削弱！”
    眼前也是一片漆黑，无法视物的黄敏，只能听到不远处齐暃和白明似乎打成一团。
    又或者，是白明在单方面被齐暃攻击。
    可他完全看不清情况，实在是没法支援。
    情急之下，他只能朝着声音的方向胡乱发射“削弱”的诅咒，尝试击中齐暃。
    可在齐暃现在的视野中，这种“诅咒”攻击也不再是无法躲闪的东西。
    诚如齐暃引用的那句“圣经”的原文。
    直译的意思是：我曾经是瞎的，但如今我看得见。
    但结合眼下的情景，与他好像跟“目盲之眼圣器”的呼应，他觉得翻译为“我曾目盲，如今我见真知”更为确切。
    因为他不仅是“看得见”，而是看得前所未有的“清晰”。
    就像是《黑客帝国1》的结尾，尼奥忽然可以用肉眼看清楚矩阵的数列一样，世界在他的眼中再也没有秘密可言。
    齐暃感到的虽然没有那么夸张，但也有些类似。
    在觉醒了“内视”技能之后，他看到的不是“矩阵”和“数字”，而是“能量”。
    组成世界的不只有物质。
    对于法师而言，组成世界的，是“能量”。
    在他被“微暗灵视”剥夺了视觉与听觉得黑暗世界里，渐渐多出了许多光亮。
    最开始只有白明的运动轨迹，到后来他看到另一边的地面上又散发着红色亮光的“泥潭”，那是黑色泉水的位置。
    而在那旁边，是一个白色中混杂着大量红色亮光的人形，想必就是黄敏。
    空气中，地面上，残留的雷电、火焰、寒冰等法术痕迹，也点缀在齐暃原本黑暗的视野里，犹如星星点点。
    一时间，他的视野竟比此前靠肉眼视物时还要清晰许多。
    就连白明那告诉运动的身影，如果用肉眼看的话，一定会被他的高速欺骗，很难跟上。
    可在齐暃现在的视野里，白明的运动轨迹就像是彗星的扫尾，那是能量的残留，是白明无论如何都无法隐去的东西。
    看着那白色的扫尾飞上天空，齐暃心中了然，白明会从天而降攻击自己。
    他本想闪开，但忽然心念一动，发现了他原本技能的变化——那根连接着“亚马逊”职业的蓝色丝线，连接到了他的法师技能“心灵传动”之上。
    “心灵传动”竟跟“内视”技能冥冥之中似有呼应。
    心灵传动本就是法师以意志力或精神力操控目标的技能，而他的“内视”技能能让他看清“能量”的流动。
    那是不是意味着……他现在的“心灵传动”可以直接操纵“能量”了？
    齐暃尝试着对白明伸出手来，对准视野中白明的能量体，发动了融合后的“心灵传动”。
    他的目标并非是白明的“肉体”，而是肉体之下的“能量”本身！
    原本的“心灵传动”可以“抓住”或“触碰”小型的物体，或者拨动一些开关，可在他的独特“内视”技能的加持下，他竟可以直接触及到能量本身！
    齐暃感觉到自己的法术探出一个虚构的手，穿越了白明的肉体，直接抓住了起身体中正在运转的能量。
    这就是为什么白明觉得身体一紧，仿佛被超能力者束缚一样。
    果不其然，他的攻击让白明直接从空中跌落。
    在这样的状态下，齐暃虽然看不清白明脸上的表情，但从白明身体中闪烁着光芒和能量变化来看，对方似乎是又惊又怒，且真的对自己动了杀心。
    不过齐暃才不怕这个，论动了杀心这一块，谁又不是呢？
    他们如此阴险毒辣地算计塔妮娅，如果不是自己碰巧拥有“解毒”的方法，恐怕塔妮娅现在已经是生不如死了。
    这等恶毒，他绝不会原谅。
    而且，对方已经见识了不少自己的底牌，他也断没有放对方或者回去报信的理由。
    那么……也就无所谓再亮一手底牌了！
    齐暃干脆毫不犹豫地发动了“天底”上附带的“魔影斗篷”技能，来一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混乱之中，黄敏为了支援白明胡乱发射诅咒法术，但齐暃却发现自己能够“看清”这些诅咒法术的“能量波动”了！
    原本那些诅咒法术是没有“弹道”的，更像是“降维打击”，发动之后直接会作用于目标身上，产生效果。
    但没有弹道不代表没有能量的“联系”，法术的根源都是“魔力”，齐暃看到从不远处黄敏的能量体中发射出来一股股橙黄色，宛如烟雾般的“能量”。
    齐暃轻松躲开，甚至吸引着白明撞上那股烟雾。
    “老黄！你TM打中我了！快解除！”
    随着那边黄敏一阵慌乱的“削弱术”乱放，白明感觉身体一麻，肌肉力量直线下降。
    “没法解除，你撑几秒吧！”
    “你——”
    白明急得直冒汗，但好消息是，随着齐暃对他的攻击，魔影斗篷的效果也自然解除了。
    他又可以重见光明了。
    但这次他完全没有发动反击的打算，而是满心盘算着要如何撤退。
    齐暃也睁开了眼睛。
    黄敏对他施加的微暗灵视的效果时间也到了。
    他睁开眼睛，用肉眼确认着白明和黄敏的位置，又闭上眼睛，回味着刚才那种玄妙的感觉。
    心念一动，他重新发动“内视”技能，接着就看到那种“能量”的轨迹与眼前的物理视觉重合了。
    他现在不仅能看到物质世界的白明和黄敏等人模样，更能通过内视效果直接看到他们的能量流动。
    而这种能量流动的亮光覆盖在他的物理视野上，就显得白明和黄敏的身体好像可以发出光来一样。
    齐暃内心有些激荡。
    亚马逊的技能“内视”，原本的技能注释里就写着，亚马逊们受过专业的训练，会使得黑暗中的敌人发光，以更好辨认。
    齐暃曾经百思不得其解，京子和塔妮娅她们发动了内视之后，他怎么看不见那些骷髅啊，硬毛老鼠什么的发光啊？
    原来所谓的发光，并不是物理上的光芒。
    是它们的能量流动，映照在视野里，所以才显得像是发光。
    其实亚马逊们也只是通过刻苦训练掌握了观察“能量”的方法而已。
    而在掌握能量的方面，法师本来就是专家。
    或许这个技能，法师根本就不需要学。
    因为法师的法术本来就都是“必中”的。
    或许熟练的大法师们，本就应该一眼看透能量的流动，而不需要借助什么技能。
    “微暗灵视！”
    黄敏也注意到魔影斗篷的效果退散，他立刻举起魔杖对齐暃再度释放诅咒法术。
    谁知，齐暃只是轻轻一侧头，用右手的短剑挥了挥。
    空气中一股能量破碎的小型震荡。
    微暗灵视却没有生效。
    黄敏瞪大眼睛，感觉后背发冷。
    自己都已经不是血肉之躯的他，也在心里感叹着：这TM还是人吗？
    为什么能躲开诅咒法术的！
    “微暗灵视！伤害加深！削弱！”
    黄敏不可置信地重复着释放诅咒。
    齐暃闲庭信步地向前走着，像挥手驱赶苍蝇一般挥剑，只见他面前各种能量气团虚空炸裂，只有诅咒法术残留的淡淡生命魔力还能证明那些法术曾经存在。
    他一步步逼近黄敏，黄敏还站在黑泉之中，靠黑暗魔力修复着自己的躯体，暂时没法移动。
    而失去全部复活骷髅的黄敏，面对近战和法术俱全的齐暃，也全无抵抗之力。
    齐暃对黄敏举起了双手法杖。
    “再见了……等等啊，我回个蓝。”
    但他发现自己折腾了一大通，蓝量已经见底了，仅剩的几点蓝大概是喷不死黄敏的，于是大大方方掏出一瓶蓝药灌了下去。
    “兄弟！”
    黄敏哭笑不得地伸出手来，似是求饶，也似是在争取时间。
    “你真的不考虑加入我们吗！世界变了！什么地球，什么异世界，都将是我们的！你难道就真的没有欲望和野心吗？我不相信！人都有！你一定也有！”
    齐暃点点头，爽快地承认道，“有倒是有。”
    “是什么？”黄敏期待地问道。
    “前不久刚跟人讨论过，就……就很王道的梦想嘛，比如见一个爱一个啊，把遇到的妹子全部拿下，当异世界的后宫王之类的。”
    齐暃看着蓝量逐渐恢复，也用“心眼”监视着白明的行动，白明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绕圈，手脚还显得有些麻痹，显然还没有脱离黄敏诅咒术的效果。
    “那我们可以帮你实现啊——”
    “这倒是。所以谢谢你们了。”
    齐暃露出明朗的笑容。
    黄敏脸上涌现微妙的表情。
    咦，不会这么容易就说服他了吧？
    总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谢谢……？”
    齐暃又一次举起法杖对准黄敏，露出牙齿。
    “所以啊，杀了你们，就是最简单的攻略方式。感谢你们的死，让我有机会这么帅。地狱火——”
    “啊啊啊啊啊啊————”
    黄敏被烧得像是被刚放在铁板上的鱿鱼须，一边剧烈摆动着，一边发出滋滋啦啦的清脆响声。
    又一次马斯坦大佐附体。
    反正就是烧到死。
    ——“放开他！”
    白明的声音打断了齐暃的“处刑”。
    齐暃扭头，看到白明不知何时已经移动到了房间边缘，那里正堆放着二十个左右被束手束脚，蒙眼堵嘴的可怜正派冒险者。
    齐暃一直不太知道，黄敏、白明这些黑暗冒险者为什么要煞费苦心让这些正派冒险者全都进入邪恶洞窟，又不杀掉他们，难道只是为了让他们投靠或转化吗？
    既然那样，有黑泉存在就早可以动手了。
    这些冒险者迟迟没有被处置，也没被转变，只是被监管起来，说明他们还有别的用处。
    白明抓起了一个年轻的女性冒险者，一把扯下女子嘴里的破布，摘下蒙眼的眼罩。然后从后面抱起女子，用胳膊肘勒着女子的喉咙。
    女子吓得脸色苍白，不停摇头，提泪横流，却一句话都说不出。
    显然在被蒙眼堵嘴的时候，已经吓破了胆。
    “你不是好人吗？那你也对她要见死不救吗？”
    “这个……我……可是……”
    齐暃扭头看着白明，一副难以抉择的表情，但手头的地狱火喷射并没有停下。
    摆明就是在当着白明的面动手。
    “啊啊啊啊！！！”
    黄敏依然在惨叫着。
    “快停下！！！”
    白明吼道，说话之间，左手的爪刃已经插进了女子冒险者的腹部。
    女子瞬间惨叫出声，双腿打颤。
    白明抽出爪刃，甩了甩上面的血迹。
    女子扑通一声倒在地上，虽然没死透，但俨然已经没了大半条命。
    “我是认真的。”
    白明大步走到倒在不远处的周薇薇身边，一把拎起了周薇薇的身体。
    在之前吃了一记齐暃的地狱火之后，被黑泉感染控制的周薇薇已经失去了意识，现在还未醒来。
    白明一手揪着她，另一只手用爪刃对准了她的喉咙，而且以不慢的速度向里刺入着。
    周薇薇的脖子渗出血来。
    齐暃终于听手了。
    黄敏焦黑的身体倒在黑泉中，直冒白烟，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命。
    “你知道，我是不可能放过你的。耍这些小花招没什么用处。”
    齐暃冷冷地对白明说，语气比刚才跟黄敏说话时认真不少。
    “呵……我承认你有些能耐。但请你搞清楚一点，不是你放过了我，而是我放过你，我允许你现在离开了。”
    “我也不得不承认，你浑身最硬的就是你这张嘴。”
    “……”
    白明被齐暃的潜台词气得脸色煞白，缓了一句，才继续说道。
    “你不是喜欢我的小文熙吗？如果她知道你害死她朋友会怎么想？”
    “我没有害死她朋友，是你害死了她，而我帮她报了仇。”
    齐暃跟白明言语僵持着，并一边移动脚步，寻找白明的破绽。白明也敏锐地一步一退，绕圈接近黄敏的身边，不给齐暃机会。
    “行……那你就不担心塔妮娅队长的状况吗？她是就快变成我们的人了哦。”
    “我杀了你就会去找她。不劳你操心。”
    说话间，白明已经移动到了黑泉的旁边，黄敏仍倒在那里不见生息。
    “啧……见鬼，喂，老黄！没死呢吧！”
    白明甚至踢了黄敏那已经八分熟的身体一脚。
    但出乎齐暃意料的是，黄敏竟然真的缓缓站了起来。
    他浑身焦黑，外皮被地狱火的高温灼烤得已经不成人形，身上刀伤加上被全身烧伤，如果再加点绷带，整个儿一个志志雄真实了。
    “疼死我了……呼呼呼……”
    黄敏的嘴唇已经被烧没，整张脸更像是一个活着的骷髅了。
    “不过……只要我与地狱之力还有连接，我的生命力就不会中断……嘿嘿……”
    黄敏露出一个活人怎么也无法做出的恐怖笑容。
    “拜你所赐，我彻底失去了人身，似乎和黑暗血统的契合度更高了——”
    说着，黄敏伸出双手，他脚下比刚才小了一圈的黑色泉水忽然像是神经细胞的无数触须，飞速发散出去，连接到那些被束缚的冒险者身上。
    冒险者们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没过多久，竟然全都自己挣脱束缚，拔出了武器，对准了自己。
    “那么……你要看着所有人自杀吗？”
    包括那个腹部已经被捅了个大窟窿，没了大半条命的女性冒险者，也垂着头，用手中的匕首对准了自己的喉咙。
    齐暃确实有些犹豫了。
    而与此同时，黄敏又操纵黑泉挪开了他一会在他身后的一块巨石，露出了一个似乎是通往下层的道路。
    齐暃又一惊，还有下层？
    游戏里的邪恶洞窟不就一层吗？
    不过转念一想也对，这都到了迷宫尽头，也没看见尸体发火，就不算探索完全。
    “那，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有缘再见吧。尸爆——”
    黄敏的法杖凌空一指站台靠近扶梯的位置，齐暃此前都没注意到那里此前还有沉沦魔的尸体。
    此刻他才明白，黄敏将那些尸体布置在那里，是当做“C4炸弹”用的。
    尸爆的巨大能量直接炸塌了天花板的一角，上层忽然传来阵阵骚动，接着从洞口内窜下来大量的变异硬毛老鼠、僵尸与巨大野兽。
    黄敏率先跳下洞口离开，被他控制的冒险者们僵硬地紧随其后，最后是白明。
    他们进入洞口后，又传来一阵爆炸声，洞口传来坍塌的声音，似乎是被“物理性”地关闭了。
    刚才还热热闹闹的站台里，只剩下齐暃，和一大群变异怪物。
    齐暃摇了摇头，实在是很难预料对方还有这种逃命手段。
    不过也并非完全没有收获，至少这也等于是将决战战场交代给他了，这里的地下二层就是一切阴谋与邪恶仪式的中心。
    “算了，速战速决吧，去找塔妮娅。”
    在变异硬毛老鼠和巨大野兽又开始一齐朝齐暃集体冲锋时，齐暃一个“霜冻新星”扩散而出，紧接着三下静态立场，随后举起法杖就是一顿乱喷。
    房间里的气氛瞬间又“火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