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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御宴(VI)

时间:2024-03-21作者:陶漪

    骆云宁脸色发黑,嘴唇抖得厉害。
    她看到了什么?!
    大庭广众之下,沈宛曈居然厚颜无耻,主动去摸义兄的手!她,她还让义兄帮着往腰上系佩玉!
    她是自己没有手吗?!
    骆云宁所受的教养不允许她说出什么污言秽语,但在心里,她已然把所有能想到的难听的词,都往沈宛曈头上安了一遍。
    亏她方才还曾经有过那么一丝动摇,眼下,她只觉得沈宛曈是纯纯活该!
    “义兄。”骆云宁走到两人身旁,面上带着笑,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你们方才在说什么?”
    “我担心宛曈迷路,提醒她几句。”程端温和道。
    骆云宁只觉得气血上头。
    她强压下心里的怒气,柔着声道:
    “义兄陪我去玉镜湖边走走可好?毕竟天色晚了,宸和园又大,是挺容易迷路的。”
    “是吗?”程端眉眼温柔:“我记得云宁经常来宸和园,对这里熟悉的很。”
    骆云宁:……
    “那都是前几年的事了。”骆云宁红着小脸申辩道。
    一阵轻响。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让这对义兄妹好好叙叙话,她还有正事。
    江沅攥着珠穗走出老远,回头看看没人跟上来,终于松了口气。
    她伸手去解禁步,旋即一怔。
    混蛋。
    还给她系了个死结。
    江沅皱皱眉头,直接一把扯断了系绳。
    路过玉镜湖时,她看见湖心亭里有两个熟人。
    沈良玉和秦沐颖。
    远远看去,秦姑娘正含羞带怯地对沈良玉说着什么。
    江沅多看了两眼。
    娇滴滴的姑娘,谁能不爱呢。
    嘿嘿,她也喜欢。
    若是放在平时,她许是会因着好奇过去偷听两句。
    但今日么……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
    退思居。
    灯火通明。
    这里冷冷清清,见不到半个人影,与热闹非凡的澜亭榭形成了鲜明对比。
    江沅随手把黄玉禁步挂在树杈上,推门进屋。
    眼前顿时一亮。
    高大的格架顶梁立地,沿着墙面一字铺开。典籍卷轴,分门别类摆放的整整齐齐。
    一张宽大的紫檀木书桌立在窗边,其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不愧是皇帝老儿的藏书楼,果然气派。
    桌上,还展着一幅画轴。
    隔着老远,江沅便一眼认出,那是柳汝的《霜禾图》。
    江湖上都传言这幅画早已经失传。没想到,今日让她在退思居里见到了。
    江沅心里一阵激动。
    她紧走几步来到案前,步子迈的太大,险些被裙摆绊了一跤。
    江沅顾不得狼狈,双手支着桌案,细细盯着画看。
    从运笔,构图,到题跋,印章,还有历代收藏人的鉴藏章。
    是真迹。
    江沅的心怦怦直跳。
    她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不如……
    现在就抱着这幅画跑吧?
    但只一瞬,她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里是皇家别苑,她今日是沈宛曈。
    若是她真这么干了,沈府必会有大麻烦。虽然“爹”、“娘”、“兄长”都不是真的,但她也不想害人。
    一语成谶。
    就真的只能看看。
    江沅心中懊恼。
    她悻悻然叹了口气,转身走到格架旁。
    定了定神,她打开第一幅画轴。
    李迪的《春日盛景》,怎么也值个四千两往上。
    第二幅,金炳权的《万江流沙》,保守估计五千两。
    这幅三千两;边上四千五百两;那幅五千三百两……
    面前的画轴变成了一沓沓银票,江沅的脑子幻化成个算盘,算珠子噼里啪啦乱飞。
    一幅幅看下去,她已然麻木了。
    这泼天的富贵,离她这么近,却又那么远。
    行吧。
    过过干瘾也成啊!
    江沅目不转睛看着眼前的“银票”,恨不能把这些画都刻到眼珠里。
    越看,越是热血沸腾;越看,越是百爪挠心。
    等等。
    怎么好像……真的热起来了?
    ……
    远处,有人徐徐而来。
    霍桐一面走,一面回想方才与骆韶衡的谈话。
    听口风,大梁皇帝已然接受了西戎提出的条件,签署盟书应该只是个时间问题。
    与他之前料想的差不多。
    那么这段时间,他便可以集中精力,多去寻找翻阅些大梁典籍。
    这次来平津,他特意带着杨采琛一道,就是为了誊抄、辑录各类著述。
    想到这里,他抬眸看看不远处的退思居。
    到了退思居门口,霍桐让海启升在门口稍待,自己推门走了进去。
    刚走了两步,脚下骤停。
    屋角,宽大的紫檀木书案上,斜斜倚着一人。
    粉色裙裾曳地,乌黑如瀑的长发顺直而下,遮住小半张脸颊。
    少女面染红霞,微微蹙眉,清丽的双眸隐隐泛起水光。
    霍桐一怔。
    “沈姑娘?”
    江沅抬起眼眸。
    她现在的感觉很不好。
    到退思居不一会儿,她便觉得热。
    彼时,江沅只当是自己见了好画心情激动,后来才发现,不是这么回事。
    干这行这么多年,她从来也没有对着一幅画头晕脑胀,浑身燥热过。
    甚至……还浮想联翩起来了。
    江沅很快便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
    迷药、春药,这些都是缺大德的东西。
    她自个儿从来没使过,但江湖上有的是人用这玩意儿。没吃过猪肉,她可见过猪跑。
    混蛋。
    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江沅试着回忆自己方才吃过的东西。
    青梅桔饼,烧排骨,卤虾,银鱼,炝青蛤,蜜腊肘子……
    吃的实在太多,江沅完全想不起究竟是哪样菜出了问题。
    只记得……
    每样都很好吃。
    混蛋。
    她调理内息,试着把这股劲儿压下去,可惜不管用。
    这药实在太烈——她吃的实在太多。
    额上微微沁出细汗,她已然很难受了。
    “沈姑娘,你还好么?”霍桐略一迟疑,近前两步。
    饶是他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亦能隐约觉察到眼前人似乎哪里不太对。
    “走!”江沅抬起眼眸,低声喝了一句。
    只可惜声音出口,又娇又软,比凝翠阁的姑娘们还要媚上几分。
    江沅:……
    混蛋。
    听她的语气,霍桐愈发觉得不对,又靠近了些:
    “沈姑娘?要不要……”
    “走!”江沅咬牙抓起桌案上的青玉笔筒,狠狠朝霍桐脚下掷去:
    “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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