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御宴（IV）

    今日的宴席，设在澜亭榭。
    这里临着玉镜湖，是宸和园里景致最好的地方。
    眼下宴席还没开始，众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闲谈。
    江沅一走进来，众人立时噤声。
    “丽姝，我们去那边看花。”冯萱挽起冯丽姝的手，轻摆柳腰从江沅眼前飘过去了。
    方叶蕊低声在侯清佩耳边说了些什么，两人悄悄退到廊下。
    余下的几人，说话声明显比之前低了不少。
    秦沐颖面上有些尴尬。
    江沅倒是并不在意。她原本也没有想过要藉此机会结交攀附，融入这些贵女们的圈子。
    她们离自己远些也好。
    耳根清净。
    “云安侯，请。”李荣在前带路，引着霍桐进了澜亭榭。
    云安侯。
    西戎使臣，这次御宴的主角。
    听到这三个字，大家纷纷朝霍桐看去。
    女眷们的目光若有若无，并不敢肆无忌惮。
    只一两眼间，便有女子羞红了脸，急慌慌低下头去。
    君子端方，清越脱俗。这位云安侯，举手投足间贵气逼人。
    无论是高门贵邸的千金小姐，还是凝翠阁的姑娘，大凡女子看男子的眼光，都是差不多的。
    这般气宇轩昂的男儿，走到哪里都受女子欢迎。
    冯丽姝的眼神止不住往霍桐身上落。瞧见霍桐无意间往这边看了一眼，她赶紧低下头，脸腾的一下子红了。
    “萱儿，亏你昨日还说人野蛮粗鄙。”冯丽姝嗔怪道。
    这哪里是野蛮粗鄙，分明是貌若谪仙！
    “我之前又没见过云安侯。”陈萱听得这话，不免有些窘迫：“昨日……就是瞎说的。”
    说罢，她反唇相讥：“你昨日不也乱讲？还说让人把沈宛曈带回西戎去。”
    冯丽姝赶紧伸手去捂陈萱的嘴。
    让云安侯把沈宛曈带到西戎去？
    那可真是便宜了沈宛曈。
    若云安侯不是西戎使臣，还不知道这院子里有多少女子，上赶着要跟人走呢！
    冯丽姝的脸更红了。
    她就挺愿意的。
    或羞涩或隐晦的目光纷至沓来，但，总有例外。
    比如，树下那道熟悉的身影。
    霍桐停下脚步，饶有兴味地朝江沅看了一眼，径直朝她走去。
    “沈姑娘。”
    江沅身子一僵。
    “霍……”她尴尬转身，及时把那个“兄”字咽了回去。
    沈宛曈从没与霍桐见过面，霍桐能格外留意到她，只能说明这人已经认出了那位“江贤弟”。
    “云安侯。”
    江沅敛眸垂首，颇不自然地行了个礼。
    今次，霍桐终于将她的样貌看了个清清楚楚。
    清丽隽秀。一双翦水明眸，光华潋滟。
    这幅模样，与他记忆中的影像重合起来。
    果然是个女子。
    当初，他怎么就没有发现呢？
    尽管凝翠阁里的“江公子”亦是俊朗潇洒，俘获姑娘们的芳心无数，但还是她今日这身装扮好看得多。
    “沈姑娘今日很好看。”
    这话说出口，眼前人一阵叮咚乱响。
    霍桐：……
    他看看江沅腰间那块黄玉，笑着道：
    “沈姑娘与我一见如故，曾一同赏琴听曲，亦曾秉烛夜谈。熟人相见，不必拘谨。”
    听着都是雅事。但翻译过来，那便是两人一起逛过花楼，这位“贤弟”还曾半夜偷到了他的住处。
    行吧。
    “没想到今日会在这里见面。”江沅讪讪道。
    霍桐笑笑。
    她自然不会想到，这次见面机会还是他亲自求来的。
    “沈姑娘上回说要请我喝酒。”霍桐的目光流连在江沅面上：“不知道这话还算不算数？”
    “算。”江沅干脆道：“今日这地方怕是不行了，改日，我请你。”
    行走江湖，她向来说话算数。
    这话无论是“江贤弟”说的，还是“沈宛曈”应下的，她必然不会推脱。
    “好。”一抹笑容漾上霍桐的唇角。
    她的性子……可真像啊。
    霍桐意味深长地看着江沅。
    他派去粟州的人，还没有查清楚整件事，但他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找到答案了。
    “被沈姑娘骗了一回，但好在还有酒喝。”
    “我也没少上西戎客商的当。”江沅毫不客气，立马反驳。
    抛开西戎使臣这层身份不说，她还真与霍桐聊得挺投机。或许这就是缘分吧。
    “彼此彼此。”霍桐轻笑一声。
    虽然今日沈宛曈锦衣华服，但还是江贤弟身上那一派江湖义气。
    两人相谈甚欢，完全没有留意到周围人的眼光。
    “跟云宁说的一样。”侯清佩低声对方叶蕊道：
    “沈宛曈这人可真有一套，这么快就跟西戎使臣聊的那么投机，还眉开眼笑的。”
    其实她站的地方正冲着江沅的后背，“眉开眼笑”全凭想象。
    “我早就说过。”方叶蕊轻哼一声：“沈宛曈邪乎的很。你昨日没听云宁说么？西戎使臣，指、名、要、见。”
    她把末尾几字咬的格外重些。
    两人不约而同把目光转向骆云宁。
    不远处，骆云宁的脸色也不好看。
    西戎使臣温文尔雅，君子端方。是个不输于她义兄的人物。
    这两人还有个共同点——都爱围着沈宛曈转。
    想到这里，骆云宁整个人都不好了。
    “宴席快开始了，都进去吧。”她阴着脸，招呼周围人。
    “那就这样说定了。”霍桐对江沅道。
    “说定了。”江沅也很爽快：“地方你定，到时，不醉不休。”
    她喝酒只喝不过沈良玉，跟其他人喝，她还没输过。
    得了她的肯定，霍桐满意地转身离去。
    “宛曈。”秦沐颖拉拉她的袖角，疑惑地问道：“你什么时候认识云安侯的？”
    她方才在旁站了半天，大抵听出这两个人之前见过。
    “这个……”
    黄玉禁步一阵乱响。
    “可能是眼缘吧。”江沅抿抿嘴唇，回答道。
    ……
    御宴。
    果然名不虚传。
    江沅真后悔今日在沈府用了午饭。
    她该饿上一整日再来的。
    做为一个江洋大盗，能有机会来皇帝老儿这里吃一顿，也算是三生有幸了。
    一想到下次再有这样的机会，指不定要到下辈子，江沅一点儿没客气，对着案上的佳肴狼吞虎咽，大快朵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