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 流言蜚语

    秋日的风浸凉，卷着杨树沟边边角角里的流言蜚语，传进赵寅耳里。
    他本身做为话题的中心，甚少往人堆里扎，更遑论从旁经过，也觉浑身不在意。杨树沟围绕他身侧的话题，却是经年不散的。
    占喜没来之前，他们左不过背地里嚼舌，胡乱地猜测赵家父子二人的来历。再随意批判批判他二人的脾性，为人处事中的不足。
    今次，占喜被几人推上了几口浪尖。
    只见，旺儿家的院子里，围坐着几妇人。他们就着旺儿奶，自屋里端来的几块沾了荤油烙过的锅巴，掰小块放在嘴里嚼咽，打发时间。
    “莫说我多心，汪家小子紧张兮兮的样子，我怎么瞧，怎么不对劲。按理说，他俩往日里见几回，顶多迎面笑笑打个招呼便罢了，哪里像是有情在的。”
    旺儿奶咂咂刚入口的咸香味，笑得一派神秘莫测。
    下首一妇人，低声接过话茬：“栓子平日就是个沉闷的性子，讨媳妇的要求顶高。他娘连着给找了几个闺女，远的近的，他都不可心。生生等过了三十，旁人家好好的闺女，哪个肯嫁来，还真怕他身上得了什么病哩。
    这不巧了嘿，自那回赵家父子遭了难，他帮忙归家，像是开了窍，倒想起要讨老婆来。汪阿嫂更是放出话，家里有贤惠秀气的闺女。尽管托了人上他家门来讲条件，聘金都按高了给。”她伸手比去，“给这个数。你们听过周遭哪家农户讨媳妇，是给这老些聘礼的。样子脾性，皆比照赵家小媳妇来，挑了一个又一个，终于挑了个趁心的，赶在月前成了亲。”
    “你这是何意？”旁边一檀色短衫的妇人，斜睨着眼睛瞥过去。
    “她能是何意，明里暗里说汪家小子看中了赵家小媳妇，连讨婆娘，也是按着她复刻的来。你不说，我还不觉得，他刚讨进门的小娘子，是与喜儿有几分相似。”
    旺儿奶轻轻啐了一口，老神在在勾着眼光，溜过面前几人，“没影的事，我还能胡诌？我瞧人向来准，同生人搭两句，我便能将他的脾性摸得八九不离十。算他小子是个识人的，也知要相个能干耐苦的，日子才过得长久。”
    下首妇人捂嘴呵呵一笑，“可惜她嫁得早，错过了好姻缘。若是有个知冷知热的在旁边，好过一个人唱独角戏，更怕是闺房空寂寞。”
    “赵家小子瞧着可不虚，比你家的可强上不止一星半点。那身子，那肩背，哎哟……不能想，一想啊，说浑身不得劲。”
    “我看，你是骚得慌。莫管他青天白日，还是夜半无人时，赶紧归去，让你家老杨好好帮你治治毛病，省得在外头发春。啊？哈哈哈……”
    檀色衣衫妇从叫他们打趣了面色通红，握着拳头，作势要打上去，“呸……听听你说得是人话？痴长个岁数，拿他个二十出头的小子与我作伐子。叫人听去，臊都要臊死。”
    几人哄笑，个个笑得前俯后仰，眼角泛泪。到底是成亲多年，房中话说来，一个赛一个的露骨。
    院外，正巧有人经过。一人匆匆瞥了眼，没大在意，又重新加入他们的话题。
    村道上，赵寅刚从郎中家，拿了调配好的药归去。
    路过旺儿家，无意听到他们谈论起占喜。起先，没在意，后来说着说着，又论起汪栓子。
    更是没来由得，将他二人牵连一块儿。什么‘讨得媳妇跟喜儿像’，又是什么‘比照着喜儿的样式来寻的’。他想起，那日进门时，汪栓子一直站在他家门口，时不时地朝里探了几回，约摸怕生闲话，倒也不敢做得太过。待人散得差不多了，他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赵家院子。
    赵寅只觉心里堵了口郁气，不抒不快。闷闷地埋头往家冲，路上有人同他打招呼，他头也不抬地错身而过。
    “嘿，大白天的，难不成撞鬼了。”
    一想，赵寅性情本是如此，又突然释怀了。
    经此一遭，赵寅每日紧张兮兮的围在她身旁，坐立难安。占喜稍有不适，他便犹如惊弓之鸟，立马冲出门找来郎中疹脉。
    郎中叫他扰得不甚其烦，整日闭门不出，以防在路上无意遇见，被赵寅扯住往家拖拽。
    占喜阻止过两回，奈何收效甚微，只得啼笑皆非地看他胡闹。
    除每日谨遵医嘱，在床上好生歇养，其他家中一应事宜，皆与她无关。这厢脚刚挨着地，后头就被赵寅冷淡的眼神逼回床上。
    一连躺了好几日，直躺得骨得犯懒发酸，脚再也没敢落地。吃饭喝水，由赵寅一手包办。甚至，他还寻人制了张矮几，放在床上，便于用饭。如此娇纵，闹得占喜面红耳赤，一度不敢昂首阔胸的见人。
    赵有才更是可着劲的，把猎来的雉鸡炖了给她补身子，就连窝棚里，养小一年的母鸡，也难逃被抹脖的命运。
    占喜瞧着心疼，正在下蛋呢，没准过月余还能再抱上一窝小鸡崽。
    硬生生被三人逼着吃了几日汤水，摸着腰间明显多出来的软肉，终于熬不住，率先投了降。
    她早早叮嘱赵寅，莫再炖汤，架不住某人执拗的性子，原先该如何，还是如何。占喜反抗的代价是，每顿饭食，又多加了三个糖水卧蛋。
    看着铜镜中，越发圆润的下颌，占喜欲哭无泪。
    这不，刚把占老汉端来的晌食吃尽，赵寅自门外走了进来。
    占喜见他心绪不虞，满脸寒意，便招招手，让他过去。
    哪成想，赵寅只远远地站在墙角，淡淡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占喜心中，跟着突地猛烈跳动几下，而后定定与之对视良久。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占喜察觉他神情中，难掩的怒意与落漠，她心下陡然酸软。
    勾着唇边柔柔的笑意，拍拍身侧的床塌，轻轻唤了声，“寅哥，你来。”
    赵寅动了，缓缓走至床前，占喜仰头望去，见清俊容颜上的冰雪，片刻间，消融少许。但依旧梗着脖劲，尽量不去看她。
    占喜不甚在意，牵起他垂在身侧的宽掌，轻轻搁上微突的小腹，随着一阵微小的动静，赵寅面上神情，陡然僵化。他害怕地缩回手，却抵不住心里的好奇，复又把手贴近
    好半晌，起寅才偏头，目不转睛地盯向手下的动静，屏气凝神地等待。好在，腹中小人儿，知道他的迫切，懒懒地抬手跺脚，给了回应。在得到回应后，他露出纯稚的惊喜笑靥。
    “动了，他在动。喜儿，你瞧。”
    “是，我看见了。寅哥可欢喜？”
    “嗯，欢喜，欢喜。”
    占喜莞尔，满目柔情地凝着父子二人互动，心里虽有疑惑，却没在当下问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