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 变故丛生

    越近桃花村，占喜心下惴惴。
    村口那棵苍老遒劲的巨槐，竟也没逃过狂风骤雨的摧残，七零八落的枝桠铺了一地。至腿的粗砾深壑间，洇满湿漉漉的烂泥碎石。
    占老二家门外的狼藉，超出占喜想像。人未近，屋内声声魔音，接二连三的传入占喜他们耳中。
    半扇沾染泥石的门，嚣张大开，另一扇孤零零地横在门槛处，好不凄凉。
    “你今日不听我的，我就领了福顺归娘家，再不回这个破地方。往后你跟家里这个老货，过一辈子去吧。
    呸……什么老西。都姓着占呢，心眼偏到了天边去。对那俩贱东西宽怀大方，到我家福顺，一个子儿也拿不出来。人在我屋里头养着那，倒不如早早拾了铺盖被面，滚去杨树沟，沾沾你亲孙儿的光去，省得在家拖累人。”
    她朝半合的门内劈头盖脸地怒斥一通，未得来半分回应。
    门内，占老汉蜷曲床上，生生忍过一波又一波的疼痛。他抬身看着些微扭曲的右腿，心下戚戚，陡生一股无力之感。
    赵家没了想头，方桂兰便把心思重新放回占老汉身上。两亩地的粮食收着，平日没处花销。私下贴补了占喜，又想帮占虎攒家当。
    她偏偏不如他们愿。
    这段时日，占家叫她搅得鸡飞狗跳。眼见亲爹受人磋磨，占老二心里有愧，迫于方桂兰淫威，宁可龟缩房中，也不敢上前阻拦。
    这厢银子没到手，被占老汉打了两个耳光。自此，方桂兰因年前制的新衣和银子的事，记恨上了占老汉。
    方桂兰处处针锋相对，一度扬言要将占老汉赶出家门。
    争执频起，碰触在所难免。方桂兰像是发了狠，独留爬梯上屋顶，准备修缮破洞的占老汉，导致他从半丈高的地方跌了下来。
    后脑猝不及防地磕在地上，当场晕了过去。两人草草把人抬进屋里，也不请郎中前来医治。任其躺在床上，自生自灭。
    “你有钱给那个贱丫头，想必还私藏了不少。要么你就拿出来贴补家里，要么你就等着死在床上，让你儿给你收尸。”
    “你……你做梦，我就是不要这条命，也不会给你一个铜钱。好吃懒殆的货色，我占家是造的什么孽，讨了你这么个混账进门，搅得家宅难安。”
    “呵……你个老不死的，我就看你能嘴硬到几时。”
    “春杏儿，把门锁好，莫叫他跑了。”
    占春杏迟疑着不敢动，抬头朝角落里的占老二使眼色。眼见占老二若无其事的避过，她恨铁不成刚地瞪去一眼，张嘴为占老汉求情，“娘，你这样待阿爷，不好吧。他毕竟是我们阿爷，若真在家里出了事，传出去，咱的脊梁骨还不叫村里人给戳折了。”
    “老娘自家的事，谁敢多放一个屁，看我骂不死他。”
    “你……咳咳……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占老汉连饿两日，早已没了气力，恹恹地歪在床上，闭了闭眼，混浊的泪水，自深陷的眼窝中滚落。他嘴里喃喃地呼喊着两个名字，却不知此刻人就在外头。
    方桂兰骂得起劲，横眉竖目，活脱脱的夜叉。占老二叫她压制惯了，眼下恨不能躲去外头，哪里有胆子叫她闭上嘴，消停一时半刻。
    约摸骂得累了，屋里声音渐渐小了下来。
    骡车停在离占家几丈之外的一处破屋里，占喜稳定心神，拉着赵寅走过去。
    屋里湿潮，地面漾了一层污糟发臭的黑水。
    占老二与方桂兰分立房屋两侧，只占春杏一人蹲身地上，慢慢将水清理出来，装进旁边木桶里。
    “阿爹，桶满了，您帮我拎去外头倒了吧。”
    占老二瑟瑟缩缩地盯着方桂兰处瞥去两眼，在她精气神还没回复过来前，匆忙拎着木桶逃去门去。
    “你们来作甚？”
    唯唯诺诺的声音陡然拔高几分，屋里两人朝门外看来。
    “我来看阿爷。”
    占春杏刚想起身迎一迎，被方桂兰一个眼神逼退。
    “呵……大孝孙来了。”耷臊的眼梢，从空手而来的二人身上绕过，冷面挡在门前。
    “多大的脸面，你说进就进？你莫不是忘，我们两家可是断了亲的。”鄙夷地划过占喜面上，自喉中喝出一口浓痰，朝门外两人吐去，“呸……个丧门星，出嫁了，便安安稳稳地待在婆家，时时跑来平白叫家里沾了晦气。紧着些走，从哪来，滚回哪去吧。”
    “阿爷还在，占家由不得你做主。”
    占喜不顾方桂兰刀人的目光，径直往门内走去。
    见阻拦不住，方桂兰一把钳住眼前的纤臂，暗暗施力，狠狠朝臂上软肉拧去。末了，不忘磨牙切齿地警告：“我说不准进，你便不能进。再往里踏一步，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占喜眉头微皱，重重甩了几下没甩开，“二婶还是放开为好。我见了阿爷就走，不会多留。若叫村里人知晓你去赵家骗钱骗财，怕是再没脸往这待了。”
    “好尖利的一张嘴，我只恨没早早拔了你的舌头。”
    身后高大黑影罩来，下一瞬，方桂兰惊叫着捂手痛呼，嘴里仍叫放肆嚣着，“放开，你快叫这个傻子放开我。啊……我的手要折了。占老二……占老二……你个孬种，眼睁睁瞧着我被你侄欺辱，你还能如此泰然自若的站在那里。啊……”
    赵寅骤然收力，握紧手里腕骨用力磨了磨，待她疼得连连抽气，话也讲不出来，才寒声告诫道：“我是不是提醒过你，莫再欺负喜儿，想来你将我说的话当成耳旁风了。”
    “你……你……我是喜儿二婶，你敢对我不敬。杏儿……杏儿，快去喊了四邻来，看看她占喜耀武扬威与不恭顺的作派。”
    没了拦路虎，占喜轻而易举进了占老汉屋内。
    方桂兰满目狰狞地扭脸过去，脸上的慌乱显而易见。她忙要出声喊占老二，放眼过去，门外哪里还有半个人影，想他见情势不对劲，兀自扔下妻女跑了。方桂兰一口银牙咬太得咯咯响，逮住一旁无助搓手的占春杏骂道：“没用的东西，哪个都靠不住。回头看我给你找个老鳏夫嫁了，还好贴补贴补家里，顺道帮衬你阿弟。”
    方桂兰向来重男轻女，占春杏在家里吃的苦头只比占喜少些。占喜走了，受磋磨的便是她，早起洗衣做饭，料理家事。就是
    田间农活，方桂兰也舍不得占福顺沾上，她一个娇娇弱弱未出阁的女子，就要像个牲畜一样，没日没夜地作活。
    “我就去，我就去。”
    占春杏怪叫一声，撒腿跑了出去。
    方桂兰回身，笑得自得意满，“我劝你放手，低声下气同我道歉且赔几两压惊银来，我还能看在往日的情面，放过你一回并非难事。若不然，定叫你们走不出桃花村。”
    赵寅挑眉勾唇，笑得人畜无害，浅浅淡淡地回绝，“不。”
    方桂兰气了个仰倒，忿忿甩了几下，却叫他捏得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