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明目张胆撩闲

    吃过晌饭要宰猪，占喜原想请了胡屠户来帮忙，给赵有才拦住了。
    “宰猪这等小事，不必劳烦旁人。”
    占喜歇了心思，转念又道抓猪事宜，本来赵寅一人就能完成，偏占喜放心不过，请了村里几个年轻力壮的汉子，一道帮忙打下手，抬脚的抬脚，压身子的压身子。院里一时嘈杂不断，沸反盈天。
    声嘶力竭地惊惧，伴随着顿闷，一刀捅下去，野猪闭了口。侧歪着黝黑的脖颈，只见那微红的口舌，一并淌出嘴外。
    艳丽的血液，哗啦啦流进下方的盆里。占喜客气地留人下来吃个便饭，几人乐呵着应了。
    赵家要宴客的事，村里几乎传了个遍。明眼人一看，便晓得这是在为月前救他父子的事而专门摆席面，感谢他们。
    不说好肉好菜，光是那只肥壮的野猪，寻常人家，怕是一辈子，也吃不到一回。
    “今个儿可口服了。”
    几个汉子围在院里搓搓手。
    占喜帮赵寅一同褪着猪毛，时而轻笑道：“寻常菜式，做得不好，你们别介意。只当随意对付一口，填填肚子。”
    “寅哥媳妇，莫谦虚。每回经过你家院子，总闻着你家的菜食较我家香太多。你们说说，都是寻常菜式，若手里头没几分真本事，怎会这老大区别。”
    占喜抿唇笑笑，顿时如沐春意。
    汉子年轻，见着面貌俏丽的小妇，总忍不住目光，悄悄瞥几回过过干瘾。赵寅傻里傻气，只顾埋头做活。旁人隐晦地说上几句糙话，他是听不明白的。有人便状起胆子，同她打趣，眼瞧越说越不着边际，被同行的抻肘撞了几下，才悻悻然住了嘴。
    占喜未经人事，却自乡里长大，比他们口里出来更难堪、下流的话，也听过，只装作不在意。一个村的，抬头不见低头见，还是留些脸面好。
    陡然噤声，场面顿时冷了下来。占喜察觉几人神色各异，头也不抬的把他们遣进屋。
    “阿哥们屋里坐会儿，桌上有热茶。我手里现下不得空，无法招待你们，请随意些。”
    此举正中方桂兰下怀。生瞧着，野猪那两只死了仍不曾闭上，并略微凸起而充满血丝的眼珠，仿如一瞬不瞬地瞪着身前的刽子手，她心中冒出丝丝冷意。加之，那剖开肚腹的味儿，着实不好闻，这厢扔下犹在买力做活的占老二，避着躲去屋里。
    “我来，我来，哪需你们亲自动手。都坐，茶早在炉上温好了，正热乎呢。”
    方桂兰咯咯笑道，一人倒一碗半满的茶水，后从占喜买来的零嘴纸包里，掏了浅浅的两把干果肉脯出来，放进空盘里端上桌。
    “小哥们用些，好打发打发时辰。”
    “婶子莫客套，零嘴留着给小子吃，我们大人哪里馋这些个。”
    几人推拒着，倒没人伸手去拿。响当当的汉子，能真同孩子抢吃的？
    方桂兰不以为意，佯作不快道：“在婶子眼里，你们就是半大个娃子，吃得吃得。婶子我也吃。”说罢，方桂兰率先拿了小把，放在嘴里嚼起来。本就不满的盘子，瞬间陷下去大半。
    汉子们面上各个精彩纷呈。
    此人身份，虽不说一清二楚，大家也能猜到几分。去岁，方桂兰因田地的事，来赵家闹过两回。田地，乃是庄稼人的命根子，全年出息皆在上头。
    村人听得方桂兰只言片语的控诉，便奔着谴责去，道占喜娇娇柔柔，心肠是个硬的。攀扯几番，竟是峰回路转。弄清里头龉龃，众人回过神来纷纷倒戈相向，这出荒诞闹剧才草草收场。
    是以，村里上至八十多老妪，下至十多岁汉子小妇，无人不知占喜有个贪得无厌、好吃懒做的娘家叔婶。
    从招呼他们的态度来看，原以为传言有虚，不尽不实的，作不得真。现下看来，却不似诬陷。
    这种人，惯会打着幌子，占尽便宜。
    占喜眼睁睁见方桂兰渐鼓的口袋，心里越发急切。交待了一声，忙避着屋里的客人，把分摊在旁的果脯纸包，收拾了藏进房中。
    “还要再请阿哥们帮个忙。”
    轻声细雨的嗓调，如初春缠绵悱恻的清波，荡涤几人心头，圈出阵阵纹痕。占喜年岁小，真诚而坦率，他们只当是个阿妹看待。
    “喜儿妹子有事尽管说。”
    吃人嘴软，此话一出，不说赴汤蹈火，为着脸面，再难办的事，也得尽量咬牙办下来。
    “诸位阿哥谁家能再出借张饭桌来用用，爹爹同村正家借来一张，晚上宴客怕是不够的。”
    一瞧着年岁稍大的，道：“我家有两张。年前嫌小，又置了张新的，等我家去拿来。”
    “多谢。”
    汉子挥挥，揽着近身的一人走了。
    方桂兰回身还想抓两把，带回去给儿子吃。占喜先她一步收了起来。方桂兰只得撇撇嘴，明目张胆地掏了桌上碗盘里的，放进衣袋。
    占喜拧眉看了一眼，敢怒不敢言。
    锅上热水沸了一遍又一遍，野猪终于处理好了。猪下水味儿最大，也最能清理。占喜拿盆装了，准备带去河坝上弄。
    瞥向方桂兰，只见她龇着牙花，周旋于一众汉子当中，时不时捂嘴笑上几声。那尖利的嗓音，像极了早起打鸣的公鸡，刺耳渗人。
    野猪瞧着比寻常家养的小上许多，下来不过百来斤肉。精瘦精瘦的，内里更是大有乾坤。光是那幅肚子，就是不可多得的补物。富人家，专寻了辅药炖煮，来调养身子。
    村里有人见过世面，悄摸声的跟去坝上。不说讨要，花些银子买回家，也是好的。
    家里重活向来是赵寅的，占喜方蹲身下来，指头未挨着木盆边沿。他越过去，一把将东西拿了起来。送到地方，也没着急走，回身在树下找了块石头坐着等她。
    两条修长健壮的腿大敞开了，轻轻往后仰去。细稀的金光，透过梢头脆嫩的叶片漫来，打在他英挺隽秀的眉眼处。
    眼睑下方，密密的一排，打下暗影，虚虚拢起躁动的薄色。
    远处有脚步声来，似顿了顿，而后像是下定决心般走近两人。
    赵寅懒懒地撩起一方眼帘，抬眸瞥去。蓦地偏了偏头，淡漠对上那人略显局促的双眼，仿若在问他，有何事？
    “呵……在呢。我找喜儿有事，你歇，你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