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来的好慢，我腹里早已饿得鸣噪不止。”
    占喜轻笑一声，“是，粥要煮至粒粒开花，入口才香醇浓厚，故费了些时辰。您尝尝我烙的饼，就着粥吃，可香。我家寅哥就爱这一口。”末了，她又问：“现下我爹醒了，身子是否已无大碍。”
    “嗯，你爹现在还不能进食，可喂些水。稍后把药给他喝了。”魏郎中迫不及待咬下一大口喷香的烙饼，不觉间，将装饼的盘子拉近，把盛粥的碗，推得远了些。吞咽的功夫，觑空对她道：“那年轻人，给他吃些清淡的。这饼，就不要给他吃了，太过油腻。”
    “好，还有何要注意的，我一一记下。”
    “没了，待我想起再与你说。去吧，我要专心用饭了。”
    “您慢用。”占喜走出两步，又退了回来，“灶间无甚食材，您若有想吃的，等下同我说，我去集上买了来。还有……您有什么忌口的，也一并与我说了。”
    “我口味较重，多油多盐，喜荤食。其他没有了，你自看着办法。对了，不拘银钱，你自买来，回头在你租钱里扣。”
    “我记下了。”
    就为着赵有才，这条活下来的命，占喜也想好好报答他。花几个银子，不算什么大事。
    占喜折去灶上，倒了熬好的药，盛上两碗热烫的米粥，并一张烙饼，去了赵寅他们房中。
    此时，三人都已醒来。
    赵寅与占虎两人，围着刚醒的赵有才打趣说笑。
    往日一惯冷然的面庞，被唇边轻轻扬起的笑意代替。他平躺床上，时不时应上两句，场面出乎意外的和谐。
    “爹，喝药了。来……虎儿，穿好衣裳过来用朝饭。”
    占喜一发话，占虎当即扭着圆润的身子，接下占喜递来的衣裳。
    见她端了药来，赵有才挪动着身子想要起身。却因半侧手脚束缚，而无从使力。赵寅忙倾身，避开他的伤处，将人抱起半靠在床头。
    赵有才面色有少顷不快，而后迅速恢复，接过药碗，一口闷下。
    他喝得急了些，药刚咽进口中，赵有才便抑制不住，撕心裂肺地咳起来。那是自身体深处散发出来的，沉闷的，令人揪心的。
    占喜忙端着盛来的米粥汤，“爹，您快喝一口顺顺。”
    就着占喜的手，浅浅抿了一口。不喝还好，一喝，他咳得更加严重。
    占喜急了，赵寅也急了，两人皆一脸惊色地看着赵有才，直至他再忍不下胸中翻涌的热意，一口鲜血，就此喷了出来。星星点点的艳色，染红了身前被褥，更染红了占喜与赵寅的眼。
    “爹！”
    “爹！”
    两人肝胆俱寒，愣在原地，还是占虎急急迈腿出门，寻了魏郎中来。
    占虎人小，口齿却清晰可辨，把房中发生的事，同魏郎中说了一遍，就扯着他宽大的下摆，一路拽着往房中去。
    “你走快些，再走快些。我阿爹吐了好多血。”
    “你莫急，等我手里这口饼吃完。”
    “怎能不急，你别吃了。”
    占虎反身想抓了饼扔掉，哪知魏郎中早料预他的想法，将手里大半块饼，一股脑塞进嘴里。
    之后，挑眉戏谑地看着面前急得跺脚的小家伙。
    “吃吃吃，就晓得吃。我阿爹都快死了，你赶紧去瞧瞧。”
    “嘿……你这小胖子，怎么同我说话呢。只要自我手里活下来的，至今不曾有过，还未踏出我家门就死的。”
    “你再不快些，我阿爹就要做这第一人了。”
    魏郎中一听，这还了得。他当即撒了占虎圆胖的小手，奔向东边屋子。
    到时，房里已闹得人仰马翻。占喜与赵寅，围在赵有才旁边，想哭又不敢哭。只听得一声叠一声的‘爹’，无间断。
    “你们让开，我瞧瞧怎么回事。”
    “魏郎中，你来了。我爹不知为何吐出好大口血，这可怎生是好。”
    两人腾开位置，让魏郎中挤进来。一把脉，他立时神情大定，问赵有才道：“觉得如何？”
    “还好，起初胸口窒闷难当，现下一口血吐出来，清爽不少。”
    “嗯，这是好事。我本就担心，你自高处坠下，内肺必有伤损。只出血不大，我便没在意。积久了，总归于身体有碍。现下好了，你们不必忧心。归家好好调养，身子定能痊愈。”
    “多谢。”
    “客气。大夫本职行医救人，况我是收了你家酬劳的，何需言谢。待我再为你配上几幅药，每三个时辰喝一味，连七日余，便可归家休养。且歇着吧，我去了。”
    占喜闻言欣喜，忙追了过去，“我送魏郎中。”
    “阿姐，我同你去。”
    占虎三两吃舀尽碗里的粥，一晃身子，跟了上去。
    “劳郎中费心尽力，救我爹性命。不知这诊金……该如何算。”
    占喜微躇，虽说手里银子不少，只她不晓得镇上请大夫出诊该付几银诊金，加之用药，还有眼睛他们租借此处。其间所需花费，她心中更无从可知。
    “旦看你付几银于我。”魏郎中停步，自若回望。他收诊金，向来看心情，若入得他眼，无分不收也是有的。若横竖瞧不顺眼的，小小的风寒，他也能坦然张口要来一二两。
    “我只晓乡里求郎中出诊，不管病症大小，一律十文诊费，吃药下针另算。可……这毕竟是镇子上，还请魏郎中提点一二，我好准备足够的银钱。”
    “就按你说的来。”
    魏郎中抛去一句话，抬脚走了，留下一脸茫然的占喜。
    “阿姐……阿姐……”
    占虎握住占喜轻蜷的指尖，摇了摇。
    “走，跟阿姐上集去买些吃食回来。”
    “哦……哦……阿姐给我买糕吃。”末了，他又说了句，道：“给阿哥也买些，阿哥也爱吃。”
    “行，走吧。”
    两人出门，正遇上打马而来的汪大郎。占喜拉着占虎侧身避开，待人近了，她才笑笑道：“汪家阿哥来的好，我正要出门买些菜来做晌饭，你留下吃了饭再归衙门吧。”
    汪溥抬头瞅了眼天色，时辰尚早，便婉拒道：“衙内还有事，怕是等不了这许久，等我晚息下了职，再过来。”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