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岁末清扫

    春联、门神贴画，占喜还挑了两盏喜庆的大红灯笼。届时，往门檐下一挂，年节氛围就来了。
    正待付钱，赵寅拿了两只半人半兽的面具过来，“这个也要。”
    占喜收回递出去的手，“烦小哥加上这两只现具，另算一遍。”
    “两只五文。”
    “好。”又从钱袋里掏出五文钱，“给，小哥好好数数。”
    但见货郎接来，直接往袋中一倒，竟是十分相信，“够数……够数……”说罢，他拱拱手，嘴里说着讨喜的吉利话，“来年发大财啊。”
    “你也是。”
    车架上，人连同买的货品占了小半车，还有不少富余的地方。赵有才又赶去另一家饼糕铺子，买糖块儿米粿。
    占喜突然想到什么，压着声，同车架前的赵有才低询了一句。赵有才点点头，拐进一条小巷。
    民房与街市比邻，中间隔着道三尺余的巷子。小道延去深处，进几十尺，又见开阔，通向另一条街道。
    这处街面上的人，比方才的少些。杂铺、生铁、木材、药铺、凶肆，还有那披挂算命的先生，立于各铺肆对面。虽说独树一帜，倒也醒目。
    赵有才将车径直赶去冥铺，占喜独自进入。不多时，她提了满满一大包元宝纸钱出来。
    回家前，占喜又去了食肆，同老板娘商定了来年要的山货。生意虽小，也是同百姓打交道的，没准以后，还有用得到人的地方。
    街面人多且杂，赵有才怕没注意，车上东西不见一两样，还得再跑趟镇子上。便让占喜买了几个包子，在路上吃。
    愈近岁末，连以往只需两文一个的肉包子，也涨价至五文两个。占喜想着赵寅爱食肉，买了四个，又买了两个青菜包，两个咸菜包，剩下的全买了粗粮馍镆。看到边上有小菜，她又说了些讨巧的话，让老板娘送一些，好夹在馍饼里吃。
    此举引来包子铺老板娘阵阵娇笑，“小娘子惯会做生意，拿好，莫掉了。”
    “好，谢谢婶子。”
    冰雪消融，最是天寒地冻时。阳光夹着剌骨的风，无力投来。车上几人，不禁往厚毡帽里缩了缩，手里热乎乎的包子，瞬间冰冷一片。
    三两口吃完，占虎还未尝着肉包的鲜味。圆胖的身子躲进赵寅怀里，仰面看他仍在啃食的包子。赵寅敛眉微垂，四目相对之下。在占虎期盼的晶亮润眸中，他张开大口，全数送进自己嘴里。
    占虎咂咂嘴，侧头看向占喜，“阿姐……我还想吃大肉包子。”
    “等回家，阿姐给你做。”
    “好哦……阿姐最好。多做些，阿哥也爱吃。”
    “好。”
    骡车叮零，缓步前行，到家时，已至下半晌。日光偏移，屋顶的雪不禁晒化，滚落下来，积在檐下。
    鞋面沁了雪水，指尖更是冻得没了知觉。占喜一进门，便跑去灶房，燃火烧水。
    不需沸开，温热即可。拿来泡脚泡手，缓和缓和，不至于染上冻疮。
    屋里平日占喜扫得勤，到年末，她还是准备里里外外清扫擦拭一遍。她就着锅里的小半水，把灶台从上到下抹了个遍。待水迹干后，她找来刚买的灶神像，贴了上去。
    似贴得不满意，她把赵寅和占虎一一揪来看了遍，两人一头雾水，占喜问什么，他二人皆说好。如此，占喜才肯放过他们。
    元宝纸钱，是拿回去占老大夫妇坟前烧的。占喜家去前，问过赵有才，是否要留下些给赵寅娘亲。赵有才沉默着，没应她。半晌，她才听赵有才重重叹了句，‘不在此处，不必了。’
    占喜只当他神情中的遗憾，是岁末不得祭祀的落漠，却不想还有其他意义。还要再安慰两句，他埋头进了屋子。
    又是一日冰雪消融的艳阳天。
    山里积了雪，危险藏在深处。占喜一人是不敢走的，她领着占虎依之前的路，绕过齐山脚下。
    一手挎着大包，另一手牵着占虎。占老汉的衣裳本来想请吴婶子做的，奈何她人还没归家。她思量之下，便一道装了过来，准备喊桃花村的婶子帮着做。
    在桃花村，占喜也只与王有根娘有交情，还是因着占老大的原故。若把此事托付给她，占喜心里能稍稍安慰些，只要工钱给得足，也不怕有根娘从中作假。
    两人到了桃花村，占喜绕过占老二家，直接回了他们先前住的屋子。简单扫了扫尘，她去占老二家，把占老汉请了过来。
    “料到你们要来，却不想这么早。”占老汉面上喜悦过后，便是难掩的落漠。他拉过占喜姐弟二人的手，轻拍了拍，“走吧，你爹娘该等急了。”
    占喜眉头微敛，应了声‘嗯’。
    占老大夫妇的坟在后山坳里，离占老汉垦的荒地不远。道上积着雪，踩上去有些湿滑。占虎没当心，连打好几个趔趄。被占老汉一把擒住衣领摔倒肩头。
    突来的举动，吓占喜一跳，忙站在两人背后伸手接着。
    “阿爷，快放他下来。这半年，他可长了好些肉。”
    占老汉驻步喘了几口气，朗声笑道：“是，沉得有些压肩了。长肉好，吃多些，长高了保护你阿姐。”
    “嗯，虎儿知道。”占老汉微佝的身子，不小心往前冲了一下，占喜慌忙扯住他的衣角，才没打滑跪倒。
    占虎后怕地踢踢腿，“阿爷，您放我下来，我可以自己走。”
    占老汉把他往上掂了掂，‘呵呵’干笑两声，直叹自己老了。
    “阿爷身子骨硬朗着呢，回头您还要看着虎儿成家、立业、生子。”
    “哎……好，这话阿爷爱听。你们各自多生两个，阿爷歇家中无事，与你们带。”
    占喜特意避了自己，还是被占老汉道了出来。她有些怕，若是生下来的稚子如同赵寅一般，往后的年岁里，不光是她，连同赵寅、赵有才，甚至占虎一家都不得安生。
    她默了默，看到前面不远处的包块，终于卸下满腹心事。
    占喜低低喃了声，“爹……娘……我同虎儿来看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