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上山（一）

    刚吃完晌午饭，碗灶还未涮净，吴婶子笑呵呵的找过来了。
    “喜儿……”
    “诶……婶子，我在灶间呢。”
    占喜就着手中的湿巾帕抹抹手，偏头就见吴婶子到了她跟前。
    “你托婶子问的事儿，有结果了。有三家要买鸡蛋，只买的不多，一家要二十个，另两家各要三十个。”
    “还是婶子神通大，这才过晌午呢，就问来了。”占喜忙引吴婶子去堂前喝茶，“婶子晌午饭用没？没用的话我给您现擀碗面条吃。”说完，占喜准备往灶间去。
    吴婶子伸手拦她坐下，“吃了吃了，莫忙。索性打铁趁热，你去捡了蛋来，跟我送人家去，好顺道收钱。”
    占喜也不同他推磨，“婶子稍坐坐，灶上还有几只脏碗，洗好了我随您去。”
    “好。”
    八十只鸡蛋，装了浅浅一篮子。挎在篮里的细瘦腕子，吴婶子一眼瞄去怕给她压折，招呼也没打，抢来就挽在臂间。
    “人不远，都住村中。”
    “还不知是哪几家。”
    吴婶子知赵家同村里人交情向来寡薄，特地祥说了番。
    “都是良善人家。其中三十只是村正大儿媳要的，她家里人口多，光半大的娃儿就有两三个，鸡蛋不耐造。若是谈好了，每月
    都能供些过去。还有三十只是一个寡妇要的，买给他家小儿吃。说来怪可怜，将将生娃五个月，男人出门做活摔死了。婆婆哭瞎了眼，一家老小全摊她手里。还好，那老板是个有良心的，看她孤儿寡母的可怜，陪了不少银子。”
    占喜闻言心里一阵唏嘘，眼见吴婶子面色又落了下来，打岔问道，“另二十个是哪家要的？”
    “喏……到了。”吴婶子指指前面一处屋子，“洪旺家的，你婆婆在啊？”
    院里的小媳妇听声偏头，占喜只见她着一身簇新红衫，盘着利落顺滑的妇人髻，脸上娇羞愈显。
    “在的，婶子快进来。”
    “这是赵家的。”
    吴婶子推着占喜在前头，同洪旺家的介绍。
    小媳妇点点头，道：“快进来。”
    “嫂嫂好。”
    占喜看她年纪稍长自己岁余，只管往高了喊，没人不欢喜。
    洪旺家的引两人进屋，边走，边朝里喊：“娘，吴婶子来家了。”
    声落，一身着深色薄衫的妇人从里屋走了出来。还未说话，先笑了起来，爽脆的声音感染了在场所有人，占喜不觉多看了她两眼。
    妇人也注意到了占喜，侧头越过吴婶子瞧来，“哟……你哪家亲，长得这样可人。”
    吴婶子哪里不知她打的什么主意，拉着占喜往前推了推，直到妇人眼皮底下才啐道：“你瞧仔细，她是哪个？她是赵家小媳妇。这头刚讨了儿媳，又想着你小儿的亲事不成。”
    妇人家中三个儿子，前几日刚娶来的是老二媳妇，她小儿也一十有五，正待娶亲的年岁。
    占喜大方任妇人打量，末了，才说明来意。
    “听吴婶子说，婶子要二十个鸡蛋，这不，吃了饭就给您送家来了。”
    洪旺家的一听，忙转身去灶间拿了空篮子来装。
    占喜接过，“谢谢嫂嫂。”
    洪旺家的抿唇摇头。
    “二媳妇儿……去我桌匣里拿十文钱出来给这丫头。”
    “诶。”
    伸手接过钱币，占喜大方笑道：“是我小器了。”
    “瞧这话说的，一手交钱一手拿货，没有赊欠的道理。”
    拿了钱，吴婶子不欲多留，拉着占喜出门，“走了，我们还得去另两家呢。”
    “行，空了来玩啊，寅哥媳妇。”
    “好。”
    一出院门，吴婶子挎着占喜的臂弯，做亲昵状，“瞧着没？那小媳妇的肚子……”她伸手，在肚腹处抡了一整圈儿。
    “瞧见了，是有什么问题吗？”
    占喜不大明白其中奥义，问的真诚。
    “她嫁来才几日，就算洪旺整日整夜的忙活，这样短的时日也不至于显怀。我看啊，怕不是她在姑娘时就有了，这才急着嫁进来的。原也没听着他家老二相看人家，眨眼连娃都有了。啧……”
    之后的表情耐人寻味，占喜见她面上虽有鄙夷，深处的羡慕也毫无意外暴露出来。总之，相当矛盾。
    其他两家送完，不过一刻钟时间。途经吴婶子家时，她拉着占喜进屋吃口茶，占喜连连回拒。
    “婶子莫忙，家里还有活呢。今日多谢婶子了，改天送只野兔来，给您尝尝鲜。”
    吴婶子只当她客气，满口应下，还打趣她就在家里等野兔送上门了。
    当占喜明日一早真拿了兔子过来，她反道不好意思地推拒起来，“说的玩笑话，竟当真了。一点小事，你臊谁的面皮子呢。快拿回去，给寅哥爹带去镇上卖了换钱。”
    占喜手上力道不及她，直被推得往门外退。
    “婶子，莫挤莫挤，我要摔了。”
    吴婶子哪知有诈，一听忙撤回力道，顺带拉了占喜一把。占喜手里得了空，拎着野兔往灶房的位置奋力一掷。
    吴婶子还想追去拾过来，叫占喜抓住了双手，“摔成这样镇子上可不收的。”
    “你这丫头。”吴婶子嗔睨她。
    “我还有事麻烦婶子呢。”
    “啥事？”
    “我想去山上采菇，没个人作伴浑身不得劲，想同您借慧娘陪我小半晌。”
    吴婶子一拍大腿，“我当是啥要紧事，喊去就是。”她扭头冲着魏慧娘屋子大声喊道：“慧娘……慧娘……”
    “来了。娘，啥事啊。”她又看到占喜：“喜儿妹子这样早，朝饭可用了？”
    “吃过了。”
    吴婶子性子爽利，三言两语打发了魏慧娘陪占喜去山上。
    “你陪喜儿去山上捡菇子，就后山南面，之前咱去过的那处。”
    魏慧娘揉揉发紧的指腹，点头应道：“今岁还没去过，我回屋收拾收拾。”
    “那我先回家等慧嫂嫂了。”
    赵有才难得没上林子，在家硝制野兔皮，准备留待寒冬做厚袄。剥下的兔肉，占喜码齐放在盆里，拿清水冲洗一遍，再抹了层厚厚的粗盐。放在灶间阴凉处，以防变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