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分崩

    三人叮叮哐哐，终在日落前，将窝棚重新修整好。新窝棚，完全是按占喜自己的构想做的。
    窝分上下两层，用木板隔开。下层宽敞，以泥为底，够两只野猪疯跑糟蹋。鸡则关在上层，两方泾渭分明，不再担心被抢食。
    月朗星稀，占喜把晚上没吃完的兔肉和着半碗咸菜炒了，分装分装，给狗子带回去。
    狗子也不推拒，笑着接下，“来时就闻着香，没好意思问。这下，有口福了。”
    “你娘可好些了？”
    “时好时坏吧。多年拖下来，谁也说不准。”他不欲多谈，晃晃手里的菜，“走了。”
    占喜叫住他，“等等，你给你拿支烛引路。”
    少年走进暗黑，洒脱挥手，“不用，那条路，我闭着眼睛都能摸上去。谢了。”
    占喜洁了手进屋，就见一大一小两人对上了。他们对峙而站，面容严峻，横眉竖目下的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她擦着手走过来，戏谑道，“这是怎么了，成日随时随地你我不分的，眼下怎的又成斗鸡了。”
    占虎似见到救星，扑腾着短腿跑过来躲在占喜身后。赵寅哪能如他的愿，占虎手里的东西好比他的命根子。平时轻易不给人瞧，更别说给。今日就是他爹拿了，他也要夺回来。
    “还我。”
    赵寅虎下脸，移步过来蹙眉凝视占喜身后半掩半露的小家伙。
    占虎摇头，直道：“我没拿，给你甚。”
    “撒谎，我见你藏了。”
    陡然被揭，占虎缩着粗脖咽了口唾沫，咬死不认。
    “我没拿，就没拿，阿哥才撒谎。”
    赵寅肉眼可见地急了，他快走几步，冲到占喜面前告状，“爹说过，偷拿别人东西就是品行不端的坏人，你快叫这个坏人把东西还给我。”
    “什么东西？”
    赵寅嗫嚅半晌，仍紧抿双唇不肯透露半个相关的字。
    占虎见状悄悄探出半头，捂嘴偷笑。他还不知当下危境，故作寻衅姿态，朝赵寅吐了吐舌头。
    此举引得赵寅面色大变，喷薄的怒意直冲额顶。他当即把占喜归进占虎一伙，扬言要把姐弟两人赶出去。
    平日浅淡清润的嗓音，此刻显得尤为俱厉，“竟是你们二人联手行事。等爹爹回来我就同他说，明日天一亮，就将你们送回桃花村。”
    两月来，占喜没见赵寅发这么大的脾气，占虎亦然。小家伙被吼声震得一愣一愣地，再听要将他们送回桃花村，他猛然涌下泪。轻轻揪起占喜后衣下摆，重重摇头，“不要，虎儿不要回去。二叔二婶坏，会打人，会打阿姐，会卖阿姐。”
    占喜知他怒火中烧，当下说的话未经细思，便没放在心上。她转身蹲下，抹去占虎面上的狼狈，柔声道：“阿哥说你拿了他的东西，阿姐只问你一次，你拿了吗？”
    占虎低垂着头，半晌才颤颤地‘嗯’了声。
    “是什么，拿出来还给阿哥。”
    小家伙迈腿爬进床里侧，从铺褥下的小盒里，拿出一块裸银。
    “……”
    瞧着竟有半两，占喜惊诧之下不动声色地觑了觑赵寅的神色。只见他怒不可遏的眉眼，一瞬不瞬盯了过来。她很想问赵寅这银子是从哪里得来的，对上薄怒的墨眸，又压了下去。
    “寅哥，是虎儿不懂事，这个还你。”
    “哼！”
    赵寅快速伸手抢回，宝贝的放在衣上擦了擦。后又慢慢挪去壁橱前站定，支吾其词地指指门道：“你们先出去，我不喊你们，你们不能进来。”
    占喜挑眉，二话没说，牵着占虎走了出去。
    身后“砰”一声巨响，占喜心口处，也跟着震了震
    直待一声‘好了’，他们才推门进房。
    事情解决，赵寅面上的阴郁总算返晴，只他歪身坐床沿，不大理人。
    占喜拍拍占虎的背，示意他过去。
    占虎眼中惧意未消，缓缓挪过去，恹恹地开口：“阿哥，对不起，我不该拿你的东西。”
    “你不是好虎儿，你是偷东西的坏虎儿。”
    刻薄的责骂，令占虎红了眼眶，他跑回占喜怀里，呜呜低泣。
    占喜抚额，此事怕是难了。方才情况混乱，她还没来得及弄清事情原委，现下正是好时机。
    她决然将占虎推出怀抱，沉声唤他面前站定，“你说，为何要拿阿哥银子。”
    小小的身子随泣声抖动，软糯嗓音浸出无助与悲伤，“我……我不……不知晓那是阿哥的，只……只见阿哥趴壁橱下似在工捞东西，又想……又想他要赶着去弄窝棚，就帮忙捞了。拿出来才知是银子，那物我只见阿姐手里拿过，以为是阿姐掉的，才没给阿哥。”占虎吸吸鼻子，偎着占喜撒娇，“阿姐……虎儿真不晓得那是阿哥的。你莫生虎儿气，也莫叫阿哥把我们赶回去。”
    占喜摸摸他软和的发顶，“往后有事，要说出来，一味躲藏只会让人以为你心里有鬼故意为之。阿哥是喜你的，当下只是气着才说了急话。阿姐同他解释，他定能理解。”
    “嗯。”
    赵寅脾气得快，去得也快。东西已找回，揪着不放也不是他的本性。此刻见小家伙歪垂着脑袋，心头怒意顿时解了大半。只他仍旧倔强地倚床而坐，大爷似的等人自个贴上门来。
    见占喜漾笑过来，清俊的眉心瞬时轻扬，仿若得胜后的沾沾自喜。
    “寅哥，这原是误会。虎儿已经同你赔礼，你看……此事是不是就此揭过。”
    人是懂顺竿而下的，占喜开了口，他勾着唇，颇勉为其难的应声。之后，还不忘再三告诫占虎以后再不要拾他的银子，那银子是要留着赶集时买糖糕吃的。这次原封不动的带了回来，不是他不舍得，只碍于没找着机会。他坚信，下次出门，他定能拿出付钱。
    为了两口吃的，小家伙也是费尽心力地讨好赵寅。当即脱了鞋袜爬上床，给他捏肩捶背，左一声‘好阿哥’右一声‘好阿哥’，直叫得某人心花怒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