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新衣

    占喜亲昵挎臂偎在占老汉身侧，几人缓缓走向村口，“本是借口有话同您说，才让送的，不然哪舍得您顶着这老大的日头出来。赵叔的意思是来年开春，把我跟寅哥的婚事办了。具体日子等那边定下我们再来通知您，过去吃两杯酒，喜庆喜庆。叔儿还说，若您得空，年前过去住两日。回头盖新屋，置办新家具的时候，都得您帮着合计合计。讨亲他没经验，您是经过事儿的，到时烦阿爷一遭。”
    占喜最终目的，是想要让她阿爷宽心。亲事风不风光于她而言并无多差别，这辈子，只求个安稳。如今，虎子跟她的日子，不知比在占老二家好过多少，也算是得偿所愿。唯一牵挂的，也只有身处一山之隔的占老汉。
    “好好好，等那地垦完了，我就去杨树沟看你。”见占喜面色红润，虎子也圆胖不少，占老头庆幸当时他没多加阻拦。混浊双眼，霎时涌出欣喜的泪。
    一步三回头地出了村子，占虎睫上挂着泪，仍扭头朝缩小成一个点的占老汉挥手道别。
    山路难行，占虎扑腾着小腿栽了好几个跟头。赵寅把他捞起，拍拍肩头，“上来。”
    占虎摇头，“今日阿哥做了许多活，累，虎儿自己走。”
    “篓给我，”他脱下占喜背在身后的竹篓，抱起占虎塞了进去。篓高半身，占虎坐在里头，正好露出脖颈。
    他蹲身，喊占喜帮他扶一把。猛起身，占虎差点从竹篓口倒出来，吓得哇哇乱叫。
    “哈哈……虎儿胆小鬼。”
    占喜一步一趋跟在两人身后，山风清爽，拂在她面上，笑得一派满足。
    今日家中多了一个人，是吴婶子。她与赵有才坐在门槛处，见他们回来，起身迎道：“回来的巧，再晚一息，我就要归家了。”
    “婶子有何事？”
    吴婶子回屋内拿出个布包，打开来看，里头是三套刚制好的新衣裳。从小到大，叠放的整整齐齐。
    “快，穿上试试。你叔前儿赶集买回的料子，托我帮忙裁制的。我只约莫比照你的旧衣裳放宽少许，不知合不合身。婶子
    手拙，衣服是前几年的旧样式，你将就穿穿，下回再给你换新样儿的。”
    占喜捧着新衣，周身瞬间被喜悦和酸涩包裹。自爹娘去后，她好些年没穿过新衣裳了。在占老二家，饱腹都成问题，更别说能穿的多精神。她身上穿的和包袱里的带来的，都是占老汉拾了村里谁家闺女不穿的，找人改了又改才上身。
    走了一路，身上都是汗。占喜小心翼翼地托着布包，生怕汗液弄脏了。
    “劳烦婶子了，这针线功夫，打眼过去就知不是寻常人能比的，我很欢喜。您看我们身在  ，汗涔涔的，可舍不得碰脏了，还是等夜间擦过身子再试。若有哪处不合适，我还得厚着脸皮求你帮忙的。要说最好啊，能跟婶子学一两手，往后自已制个衣纳个鞋，不必求人，也省得说出去面上也无光。”
    “那有啥的，空了过来，婶子教你。你站院里往前数两户就是婶子家，家里还有事，先走了啊。”
    “好……婶子慢走，过两日打扰您去。”
    “行。”
    吴婶子同占喜说话的时候，赵有才趁机躲了去院子。窝棚还有一点没完工，他又扩了一间，用来放野猪崽。
    猪崽是昨儿快歇夜的时候拿回家的，掉在他们挖的坑洞里。花灰的背纹，身子滚胖，比家猪凶些。
    占喜割了几把青菜，和着米糠煮稀了喂给它们吃。两只野猪崽似受到了惊吓，依偎着缩在角落一动不动。
    占虎抬着圆润的臀瓣，倾身往里杵，“阿姐，它们不爱吃这个，你弄点肉来给它们吃。”
    “可不是，我也没有经验，别饿死了。你在这儿别乱动，我进屋问问叔。”
    赵有才没事的时候，总在家中编竹筐。有时候做多了，他去集市卖猎物的时候，也会顺道卖卖竹筐。他编的竹筐以牢又归整，也算集上的紧俏货。
    他坐在堂屋，手指屈着在一排排竹篾中飞速转动，赵寅被按着在一边旁观。他手里一边动作，一边细致地讲解步骤顺序。
    赵寅兴趣不大，一条腿大喇喇地岔在身侧，正抬头数屋顶的横梁柱。
    赵有才瞥他几眼，面色一落，开口就要骂，占喜嘻笑上前：“叔儿，寅哥哪有心思学这个，您教我，我乐意学。”
    “你就惯他，本就与旁人不同，还不多学点本事在身。往后我不在了，他靠什么养家。”
    占喜拖了张凳子过来同他们坐一处，“您把心放在肚子里，保管长命百岁。寅哥这一身捕猎本事得您真传，日子还能差了？他不懂不愿做的，有我呢。两个人一起过日子，总不能全把重担压他身上。寅哥虽不比常人聪慧，那也不差。对了……叔。窝棚里的野猪崽吃什么食，我喂了菜糠它们不沾嘴。”
    “惊着了，放两日，等它们熟悉了自然会吃。”
    “哦。”占喜搔搔后脑，有些难为情地道：“多谢叔给我和虎子制新衣裳，我们好久没穿过新的了。”
    “嗯。”
    赵有才吝于表达，面对占喜的热情，他常以冷淡报之。性子本如此，占喜心里却如高悬的日头那般炽热。
    这日晨时，占喜特地多烙了几张肉饼来吴婶子家串门，给她开门的是吴婶子的大儿媳魏氏。
    “嫂嫂好，我是有才叔家的，来找吴婶子闲谈。”纸包里的饼乎热，占喜递过去给她，“早上刚烙的饼，尝个味儿，嫂嫂可别嫌啊。”
    魏氏面相瞧着不大，约长了占喜五六岁。秀眉圆眸，肤白貌正。脑后利落地盘着圆髻，别了支雕碟桃木簪。只见那花瓣大小不一，手工略显笨拙。
    “来就是了，还拿东西。”魏氏推脱两回，见占喜态度强硬，便收下，“快进来，娘在屋里呢。娘……有才叔家的喜儿妹子来了。”
    占喜多看了她两眼，“嫂嫂竟知我名儿，我还不知嫂子叫什么呢。”
    魏氏抿嘴腆笑，“我娘家姓魏，取名慧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