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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垦地

时间:2024-02-12作者:小诺

    月上中梢,烛火燃尽最后一滴。黑瓷细纹的烛台上,叠了厚厚一层蜡油。“啵”一声轻响,屋内归于沉寂。
    赵寅今夜破天荒的撇下占虎,独自抱着新买的玩具入睡。可怜的小人儿缩在边上,睫尾犹挂着泪。
    占喜轻拍占虎后背,嘴里柔柔哼着山间小调,绵绵软软的嗓声,是最好的催眠曲。白日累极,占喜怀抱虎子合眼睡去。直到窗外鸟喙啄木的声音传来,占喜才猛然惊喜,一看天色。
    坏了,又睡过了头。
    艳阳高悬,是个好天。她急急起身,抚抚衣上压皱的折痕,抹脸出去。
    门大开着,灶上不断有热气涌出,看着坐在灶堂前的赵有才,占喜霎时脸热。她惴惴不安地搓搓手心,羞愧上前,“叔儿,我来吧。”
    “嗯。”
    还好没怒,占喜吁了口气。两人之间的气氛太过沉闷,她清清嗓子,把今日的打算倒豆子般同赵有才一通说,“叔儿,我准备将屋前荒废的地垦出来,种上青菜。您看看哪处有菜秧,能否买些来,趁着日头尚不毒辣好种上。若是闲暇,最好再弄个窝棚,回头您去赶集带几只鸡崽回来,要大些的,两月就能吃上鸡蛋。”
    “你去喊寅儿起身,让他帮着弄。担水还得走一里地,水桶在外间杂房里,去找来。若不然,先垦了地出来,等下半晌再种也可。窝棚稍等等,不急着弄。”
    “晓得了叔,您今日还进林子吗?”
    “去,吃完朝饭就走。”
    占喜说话的功夫,已从布袋里挖出粉在揉面,松软光滑的面团在她手中不断变形。细弱的手臂抻得笔直,赵有才斜眼睨去,有一瞬,生怕她使力过度就此折断过去。
    赵有才依旧僵着面,暖心的话说出口也沾了刻薄,“平日多用些饭菜,他们不需你让那一口食吃。好不容易出来了,别饿死在我家。”
    “呵……”占喜抿唇,一笑而过。
    朝食除烙了馅饼儿,占喜还煮了一锅喷香的糙米粥。米汤浓白醇厚,勾出屋里两个躲懒的大馋虫。
    “爹爹!”
    “叔儿!”
    “嗯,去净好面来用朝食。”
    “是,爹。”
    占喜打上温水,给他们洁面。米粥一滚她就舀起来放桌上晾凉,现在喝正好不烫口。
    她趁空还去外头空地揪了把自出的野菜,择弄干净,就着锅里沸水滚上一遭,迅速捞出过凉。篮子里卧着赵有才前日自集上回来补满来的鸡蛋,她小心翼翼拿出一颗。
    灶堂里火未灭,锅热倒油,蛋壳磕上碗沿破开,‘刺啦’一声,蛋液滚进油里,占喜赶忙拿筷子划散,谨防鸡蛋结成厚块。待熟透盛起,连同挤干多余水分的马兰头一起,切成寸长。洒撮盐,浇上鱼露、热油划拉两圈,小味儿一闻,清香扑鼻。
    “叔儿,尝尝。这是马兰头,吃了对身体好。”
    赵有才拨了一筷子,尝着味道:“你爷果真没说错。”
    “我爷说什么?”
    赵有才三两口吃完手里的饼,呼哧呼哧将碗中米粥喝尽,叮嘱道:“寅儿你吃完帮着将院里的菜地垦出来,爹出找些菜秧种。”他抹了把嘴,又道:“喜儿……你看着天,热了就歇歇,晚些弄也没事。家里交给你,我去看看就回。”
    “我晓得的,叔儿,您小心啊。”
    “嗯。”
    占喜先吃好,涮了灶上的碗,拿镐头出门整菜地。院里鲜有人来,杂七杂八的积了许多大小不一的石块。她一寸寸翻土,将泥里的石块清理出来堆在边上。
    刚耙完半分,赵寅踱了过来,走到占喜身边时,嘴上还沾着粥汁。占喜笑着点了点他的唇,抻开衣袖帮他揩干净。
    “寅哥你帮我把这些石头扔外头去,弄远些。注意别踏着那整片马兰头,来年还要靠它留种的。”
    “哦。”
    占喜一个指令他一个动作,搭配着干起活来,轻松不少。
    占喜身子终归羸弱些,还没翻上半个时辰,便累得浑身汗湿。日头晒着人头眼发晕,她慢悠悠地移去树下躲凉。赵寅全身似有使不完的力,扔完石头回来接了她扔在地上的镐头,学着占喜先前的动作一寸寸细致地翻弄。
    “虎儿,去接点水来给寅哥喝。拿瓜瓢子就成,莫拿杯碗,仔细摔了划手。”
    “诶……阿姐等我,我去去就来。”
    占虎甩着膀开就跑,转个身的功夫,他就端着满满一勺水,步履蹒跚地朝他们走来。
    “阿哥快接,要落下了。”
    赵寅眼疾手快地稳稳拖住瓢底,略不赞同地道:“莫浇水,菜还没种。”
    “不是……你渴……喝水。”
    “哦,多谢虎子。”
    赵寅咕咚几口喝尽,把水瓢递还给他,又埋头苦干起来。
    展臂抬首间,颀长身姿丝毫毕现,挺阔的背脊扛起身为一个男人的职责。占喜一下子看入了神,直至一声调笑将她唤醒。
    “哟……赵哥,这是垦地呢。准备种些啥,我家里还有日前种剩下的菜秧秧,我家去问我娘拿了过来给你。”
    王桂花扭着粗垮的腰走了过来,一双三角眼骨碌乱转。对上占喜时,她明显僵了僵,后状若无意道:“呵!这谁?赵哥不同我引见引见,瞧着小不少。”说完,眼神沿占喜周身滴溜儿一转又回到赵寅身上。
    赵寅见来人,手里镐头停了下来,他罕见地微弯唇角,竟是在同她打招呼。
    占喜挑眉,心道这傻子竟还知人情世故。她拍拍身上沾染的碎泥,起身过来。刚近几步,她脑中跳出几帧模糊景象,摸不透地一闪而过。
    “你……是桂花婶家的?”
    “你如何猜得。”王桂花惊疑。
    呵……单凭俩人共用的一张面皮,不想看出也难。她只笑笑,岔开话:“今来有事儿?方才见你在那处探了好几回。”占喜指了指不远处那棵老杨树下。
    王桂花说得直白:“是有些事找赵哥商议。”
    占喜无声回望,见复握镐头整地的赵寅,疑惑询问:“不知你找赵哥何事,眼下家里正忙,不若你先同我说说。小事我帮他拿主意,大的等叔回来再定夺。”
    王桂花那夜没弄来野味,叫他爹娘好一通埋怨,又因弟弟昨儿在赵寅那里吃了亏,全家皆把矛头对准她。她也是无辜,顶着压力,青天白日候在赵家不远处的树下。生等着赵有才出了门,才敢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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