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暴风雪之夜

    眼前，三四层楼高的巨大物体，静静矗立于狂风与碎雪之间。
    很难言明这是一个雕塑还是一座建筑，它有着深红的颜色，似石似铁的诡异质地，由两条扭曲螺旋缠绕向上的几何体组成，上面遍布等宽的规则黑色刻痕。
    神印！！！
    傅青海二话不说，掉头就跑！
    他以近乎狼狈的姿态和发挥到极致的速度，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从山脊顶端冲下，一路狂奔，脚下的积雪在沸腾，被巨大的磁力鞋踩下又带起，不断地翻腾着雪沫。
    不知道一路跑了多远。
    终于。
    傅青海缓缓停了下来。
    轻轻喘了口气。
    傅青海双手杵着膝盖，闭上了眼睛。
    “相反，你会在这里看到很多本不该属于生化危机电影宇宙的东西，做好准备吧。”
    陈忻露的话语仿佛还回荡在耳边。
    他奶奶滴，原本以为《我是传奇》和《活死人军团》就已经够奇怪的了，辐射宇宙的乱入都尚在意料之中，结果……
    神印。
    来自《死亡空间》系列的神印。
    哪怕不是黑色的原始神印，只是一个红色的复制神印，也足够令人心惊胆战了。
    “大手笔。”
    傅青海喃喃自语。
    “真是大手笔啊。”
    他都想像不出来，从死亡空间宇宙同化一座红色神印来到生化危机电影宇宙，究竟需要多么海量的同化点数。
    而且还得找個天赋异禀亿里挑一，不惧精神污染的轮回者，来执行这个操作。
    这又是何其困难。
    可是……傅青海转念又想到。
    神印制造尸变体的原理，是某种克苏鲁式的精神力量，类似于一种难以屏蔽的“电磁波”，和生化危机系列的病毒真菌寄生虫完全不一样，神印的存在，对于完美人类的“究极病毒”计划，能有什么帮助呢？
    莫非……不是完美人类弄进来的？
    那会是谁弄进来的呢？
    傅青海联想到了那次陨石撞击计划。
    摇了摇头，没有思路。
    “不过……”
    傅青海忽然又想到了什么。
    他转回头，看向了那个藏有红色神印的山谷的方向。
    傅青海全力奔跑时速度惊人，短短几分钟的时间之内，高耸的山脊此刻已经变成了一个遥远的小点。
    “神印……可是无限能源啊。”
    傅青海眯起眼睛，自言自语。
    强如战锤40K宇宙，能被称作“无限能源”的，也只有太空死灵的星神碎片，仅此一项而已。
    傅青海仿佛忘却了什么。
    “要是能掌握神印的力量就好了。”
    傅青海转回头，在深深的积雪地里迈步行走，目光低垂，定定看着雪地，眼神里似乎有些恍惚，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
    发光之海。
    黎曼·鲁斯坦克内，三个女人围坐在一起，笑靥如花，嘻嘻哈哈，正在用桥牌打斗地主。
    傅青海教过她们桥牌的玩法，但是她们嫌太复杂烧脑了，还是更喜欢简简单单的斗地主。
    三只菜鸡水平不分伯仲，脸上都贴满了小纸条，依然玩得很开心，车厢内一时活色生香。
    真知水晶就放在陈忻露的旁边。
    “对三！”
    “不要。”
    “要不起。”
    陈忻露出完牌，抽空伸手摸了一下真知水晶，突然之间脑海里轰然炸响。
    她“看”到：自己身穿盔甲，晃着脑袋，步伐沉重地行走在厚厚积雪之中，眼里看到的景象昏沉摇曳，像是喝醉了似的。
    “青山，你怎么了？”
    陈忻露急忙在心里发问。
    “开……开门。”
    傅青海只吐出三个字。
    ……
    “嗞嗞……”
    金红色火星四溅，圆圈旋转着打开。
    黎曼·鲁斯坦克拖拽着特洛伊后勤车，从中驶出，傅青海站在雪地里，手里抱着头盔，神色正常平静，迎接他们的到来。
    “啪！”
    火星消散，坦克停下。
    陈忻露急忙打开舱门下了车来，快步走到傅青海的面前，抬头看着他的脸，问道：
    “你怎么了，没事吧？”
    傅青海笑了笑：
    “我能有什么事，走，上车。”
    ……
    车厢内，傅青海缩小体型脱下盔甲，把驾驶位交给青冥，自己则走到一边坐下。
    陈忻露看着他的侧脸，一脸担忧。
    姜一夏问道：
    “青山，你在那边遇到了什么？”
    “一个发射场，废弃了的发射场。”
    傅青海头也没转地说道，伸手在车体侧边的柜子里翻找着什么。
    “然后呢？”
    陈忻露追问道。
    “我估摸着完美人类已经预料到了我们的到来，他们把发射场破坏了，物资已经全部转移走了，没有火箭，没有发射台，没有穿梭机，什么都没有。”
    傅青海嘴里说道。
    说完，他挠了挠头：
    “咦，笔在哪呢。”
    陈忻露皱起眉头：
    “你找笔干什么？”
    傅青海没有理会她的问题，仿若充耳不闻，依然在自顾自地翻找着。
    嘴唇微微开阖，微不可查的声音从里面发出：
    “让我们合为一体……合为一体……”
    “你说什么？”
    陈忻露凑过来问道。
    “没什么。”
    傅青海转过头，冷漠地看了她一眼。
    那股漠然的神情让陈忻露心头一颤。
    ……
    夜色悄然降临。
    冰天雪地之中，坦克和装甲车静静停泊于空旷开阔的大地上。
    傅青海今天显得有些反常，他没有如以往那般，认真地规划选择宿营地点，仅仅只是将发动机熄火，坦克就地一停，就宣布在此过夜了。
    车厢内一片黑暗。
    姜一夏和李星羡都已经入睡了。
    陈忻露就躺在二人中间，却睁着眼睛。
    脸上的神色复杂难明。
    她还在回味和傅青海的那次心意相通。
    忽然，她耳朵一动。
    听到了一丝细微的响动。
    陈忻露抬头一看，傅青海不知何时竟然悄悄坐了起来，面对着车厢内壁，眼睛睁得大大的，表情十分严肃。
    “青山……”
    陈忻露轻声唤道。
    她知道，以傅青海的强大感知，车内和车外的一切事物都瞒不过他，包括自己没有睡着这件事。
    然而出乎她的意料。
    傅青海就像没有听见似的，依然定定看着面前的金属舱壁。
    接着，令陈忻露惊讶的一幕发生了。
    傅青海伸出一只手指，放入嘴里，“咔嚓”轻咬，鲜血骤然涌出，顺着他的嘴角滑落，他却神色不变，好似无动于衷，依然呆看着面前的舱壁，缓缓抬起蘸了血的手指，在冰冷的内壁上慢慢地书写了起来。
    陈忻露被这一幕吓得毛骨悚然。
    “融合……升华……”
    傅青海喃喃自语着。
    阿斯塔特的自愈能力强得惊人，每当手指末端的鲜血停止流出，傅青海就再次将指头伸入嘴里咬上一口，涌出猩红的鲜血之后，马上继续书写。
    扭曲诡异的符号和条纹，在内壁上逐渐显现，车厢内太黑，陈忻露看不清楚他写了些什么，在这些由鲜血组成的鬼画符上，一股股血滴顺着舱壁滑落。
    陈忻露再也忍不了了，她坐在地板上，面对傅青海连退几步，然后转身摇醒了姜一夏。
    姜一夏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嘴里发出一声嘤咛：
    “嗯～怎么了，小……”
    “嘘！”
    陈忻露将手指竖在嘴前，然后伸手指了指前面盘坐在地的傅青海。
    姜一夏抬头看去，霎时瞪大了眼睛。
    两人随后又摇醒了李星羡，李星羡一脸懵懂地起身，立即就被陈忻露和姜一夏一起捂住了嘴巴，三个女人悄悄向着舱门移动。
    “嚓……呼呼呼！”
    陈忻露伸手拉开舱门，呼啸着的风和雪，瞬间顺着舱门涌入车厢内，陈忻露抬头看向傅青海，他依旧沉浸于自己的画作之中，对身边的一切事物都无动于衷。
    “青，青山……我们出去一下。”
    陈忻露小心地说道。
    傅青海头都没转，继续低声自语。
    “生命化零为整，一个身体，一个思想，让我们完整归一……”
    陈忻露连忙拉着两个队友跑出了车厢。
    ………
    三个女人顶着袭来的狂风和暴雪，艰难地跋涉在夜色下的雪地里。
    直到走出了傅青海的原力感知范围。
    陈忻露抬起头，看向姜一夏，说道：
    “看到了吗？”
    姜一夏一脸难以置信：
    “这是为什么，他怎么变成这样了？”
    李星羡小脸冻得通红，后怕地说道：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风雪将三女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坚硬的冰粒子和冰渣子，不停地打在她们的脸上，三人却不为所动，神情十分凝重。
    陈忻露缓缓摇头：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从真知水晶里就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不是从晚上才开始的，从我和他心意相通的那一刹那，我就感觉……感觉，他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似是想到了什么，陈忻露豁然抬头：
    “你们还记得我姐描述过的克苏鲁宇宙吗？我在他的脑海里，隐约察觉到了一股不属于他本人的意志，一股非常强大而又诡异莫测的精神意志，我形容不出来……”
    说到这里，陈忻露脸色非常难看：
    “他是我们之中最强的那一个，他要是出了问题，我们三个加起来都打不过他。”
    姜一夏眉头紧锁：
    “那怎么办？”
    陈忻露沉默不语，李星羡神色忧虑。
    场面一时之间陷入僵持，唯剩下天地间永不停歇的寒风与大雪。
    姜一夏为难地磨了磨牙，自言自语道：
    “啧，虽然不想承认，但要是张妤柠在就好了，她的能力是灵异侧的，她又了解青山，说不定就能解决他身上出现的问题。”
    听到“张妤柠”三个字，陈忻露面色一沉，她缓缓摇头说道：
    “不，我还有最起码的判断力，那股力量的层次，已经远远超出了妖魔鬼怪的范畴，张妤柠应付不来的……不过，我可以！”
    陈忻露掷地有声。
    姜一夏和李星羡闻言讶然，一齐转头看向她，惊道：
    “小露，难道你要……”
    “小露，别……”
    陈忻露没有理会两人的话语，闭上了眼睛，胸口稳稳挺起，接着，整个人缓缓离地，漂浮在了半空之中，再次睁眼之时，眼里陡然迸射出了紫红色的光芒！
    一头黑发迎风自动，如同美杜莎的蛇发一般浮起飘荡，黑色魔烟环绕周身，血红色的裂痕斑纹在她的眼眶周围浮现……
    一股异常强大的气息，在陈忻露的身体里逐渐苏醒。
    多玛姆，多玛姆的力量来了！
    姜一夏和李星羡对这种感觉非常熟悉——陈忻露打破誓言，再次调动起身体里的多玛姆之力了！曾经花费了她海量同化点数的，来自黑暗维度的魔神之力。
    她缓缓转头，看向姜一夏：
    “在我们出来之前，他把动力战甲脱下了，是吧？”
    声音低沉隆隆，仿若回音空响。
    姜一夏点了点头：
    “是的。”
    陈忻露转回头，看向坦克的方向：
    “那就好。”
    ……
    “咔，呼呼呼……”
    姜一夏带着一身寒气，钻进了车厢内，傅青海依然呆坐在舱壁面前，一动不动。
    姜一夏走上前去，伸手按住了傅青海的肩膀：
    “青山，你不能再这样……”
    女浩克只感觉手腕一紧，整个人瞬间被傅青海拽到一边，接着巨大的拳头在眼前放大。
    “砰！”
    姜一夏脑袋后仰，眼冒金星。
    但是身体反应丝毫不慢，几秒之内身形暴涨皮肤变绿，变身成了两米五的绿巨人，一把握住了傅青海挥来的第二拳。
    “啪！”
    掌心传来的巨大力量，令姜一夏心中骇然，她记得傅青海的力量没有这么大的，更何况他此刻还没有身穿动力战甲！
    “青山，停手！”
    姜一夏喊道。
    “哼。”
    傅青海冷笑一声，翻腕挣脱，伸手一揽一拉，膝盖狠狠顶在女浩克的腹肌上，姜一夏连忙扭腰错开，眼见傅青海面色狰狞，她也不再收力，臂膀鼓起，用尽全力，挥出一拳，正正击打在傅青海的胸口。
    “呯！”
    傅青海胸口肌肉一阵震荡，毫发无伤。
    “我……”
    姜一夏眼睛瞪大。
    她远远低估了星际战士+超级士兵血清+绝境病毒+原力的威力总和。
    已经晚了。
    下一秒，姜一夏脚腕骤然遭受横扫，瞬间失去重心，狭窄的车厢限制不了傅青海敏捷的身手和精妙的格斗技巧，傅青海一个猛扑硬生生将女浩克压倒，抢占了优势身位，一只手肘狠狠扣住她的肩关节，另一只手肘死死环住她的脖颈，接着用力一收一锁。
    “咔……”
    “呃呃……”
    姜一夏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呻吟。
    “Make…Us…Whole！”
    傅青海凑近姜一夏耳边，狞笑着说道。
    “要是…平时……你这么说…我真的…会，很高兴……”
    姜一夏整张脸憋成了深绿色，艰难地吐出断断续续的话语。
    即便是没有身穿青之壳动力战甲，多重强化后的星际战士在绝对力量上也完全压制住了绝妙青春绿巨人。
    姜一夏感觉自己要么窒息，要么颈椎折断，生死就在一瞬之间，血压已经涌上了眼球，让她视物模糊，最后挤出一句话：
    “青山，是我……”
    就在姜一夏以为自己即将死去时，脖颈和肩膀骤然一松，紧箍住全身的无匹巨力忽然全部消失了。
    她赶忙翻身一看。
    傅青海呆呆地跪坐在原地，浑身大汗淋漓，睁着布满血丝的双眼，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嘶声道：
    “莪，我在干什么，姜一夏，我对你做了什么……”
    “哈……”
    姜一夏躺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吸着气，让干瘪的肺部重新充满空气，接着“咔嚓”一声扶正了自己错位的颈骨关节。
    这时，车厢外，风雪的呼啸之中，低沉隐约的念咒声传入了两人的耳朵。
    傅青海脸色一变，再次恢复了狰狞的模样，一把按住了身下的女浩克，“哈”地张开了嘴巴，舌下的酸液腺体已经蓄势待发。
    姜一夏一脸惊恐：“我特么……”
    “嗞嗞…擦啦！”
    金红色的光圈骤然在傅青海面前炸开。
    陈忻露从维度之门里探出半个身子，双手一把按住了傅青海的两侧脸颊，口中魔音怒吼：
    “青山，看着我的眼睛！”
    傅青海不由自主地抬头看去。
    陈忻露的双眼紫黑幽暗，像黑洞，像深渊，像是旋转着的神秘漩涡……
    “轰——”
    四目相对，两道闪耀着紫黑色光芒的光柱，霎时间在傅青海和陈忻露的双眼之间建立了链接，汹涌澎湃的黑暗魔力直直冲进了傅青海的大脑和灵魂深处。
    一直持续了好几秒钟。
    可傅青海仍在抵抗，仍在全力阻挡。
    浑身动弹不得，双眼不可视物，傅青海张嘴大吼：
    “青冥，合体！”
    坐在驾驶位的动力战甲微微一动。
    “不，青冥，你的主人被控制住了，我们是在救他！”
    姜一夏大喊道。
    动力战甲顿住了，一时间有些犹豫。
    陈忻露见状，眉头锁紧，银牙紧咬，再次加大了魔力的输出。
    “哗……”
    终于，光柱缓缓变细消失。
    傅青海呆在了原地。
    陈忻露眼眶周围的红色裂痕此刻全都消散了，环绕周身的黑烟隐去，浮起的发丝也缓缓落下，她定定看着眼前呆滞的傅青海，深吸了一口气，猛然挺直身子，佩戴悬戒右手并指在傅青海脸前连点划动。
    她的手臂快出了模糊的残影。
    金色的秘法符文一一浮现又渐渐消失。
    在陈忻露点出最后一个金色符文之后。
    傅青海，眨了眨眼睛，脸上表情缓缓放松，一点点恢复到了神志清醒的模样。
    “呼……”
    见此情景，陈忻露吐出一口浊气，无力地向后倒去，“啪”一声后背压在了姜一夏的前胸，两人有气无力地叠在一起。
    “疼，疼死老娘了……”
    姜一夏在身下咬着牙说道。
    陈忻露愣愣看着车厢顶部：
    “老娘的多玛姆之力……全没了。”
    ……
    坦克外面，风雪之中，李星羡怀里抱着爆能狙击枪，目光凝重地看着远处的坦克。
    里面的魔力波动十分剧烈。
    刚刚被叫醒的赫胥黎，一脸茫然地站在她的身边，看着远方的坦克，抓着头说道：
    “发生了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