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章 重燃的模样

    那从爱德华·吴的手心飞向身后的光点虚无缥缈。
    就连感官精细到吓人的巨兽强者，也不能断定它是切实存在的东西。
    更近似于“幻觉”、“飞蚊症”。
    但是巨兽强者......会得飞蚊症？这一点都不好笑。
    爱德华黑底白瞳仁的眸子陡然睁大，他在刹那之间向背后甩手。
    同时，身体已经向前猪突猛进，拉开了距离。
    他的甩手在身后的大地上创造了新的地形图。
    而他本人，在刹那之间窜出去两公里后，才喘着粗气，像是刚从什么噩梦中挣脱一样，瞪着眼睛看向刚才的所在地。
    在那已经被改变了地形的沙土上，在那明明应该处于刚才他的破坏范围的大地上。
    有一个人影，就像是来沙漠旅行的游客一般，放松又写意地站在那里。
    站在虚空上。
    长长的风衣下摆在微弱的风中飘荡，披散的黑发之下，蓝紫色的眸子有一种收获的欣喜。
    爱德华·吴在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情况下，咽了咽口水。
    这是在凡人时期，就已经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一种缓解紧张的本能。
    “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了，爱德华。”
    “看样子你转生了不少次，身体还好吗？”
    就真的如同老朋友见面一般，白堂镜亲切地与爱德华·吴打着招呼，问候身体。
    那俊朗成熟的脸庞上带着真挚而诚恳的微笑。
    似乎是这世上的笑容不会消失，而只是会转移。
    爱德华·吴那癫狂夸张的笑脸，此时却陡然隐匿在皮肉之下。
    就像是收进鞘里的刀。
    “我看起来像是‘很好’吗，老朋友？白堂镜？！”
    死白色的大汉因为这一句问候，而把所有的紧张与本能都给压下了。
    一股黏腻的、恶心的杀气，就像是从罐子里脱出的章鱼触手一样，陡然铺散在整片空间之中。
    那不仅是杀气，还有愤怒、屈辱......恨！
    全世界所有关注着这片土地的人们，都不约而同的感到了一阵战栗。
    因为在能量的显示界面里，爱德华·吴那副人类的外表之下，泰坦能量都活跃的要沸腾起来了！
    “搞、搞什么？他就算是压制斯库拉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大的心理波动！他、他就是一个疯子！为什么一个疯子会因为别人的一句问候就彻底炸毛了啊？！”
    监测员磕磕巴巴的说着。
    是的，抛弃表象，以最能反应精神状态的泰坦能量活跃度来衡量，爱德华此时可不仅仅是“炸毛”这种轻描淡写的程度。
    他是在——“恨”！
    浓郁到无与伦比的“恨”！
    就连在夜之城里观战的白堂愁，都为那个强大敌人的情绪感到莫名其妙。
    “他怎么......？”
    为什么在面对父亲的一句问候，他会如此的情绪激荡？
    “话语的意义因对象的不同，也会产生差异。”
    狂暴的【魔人】，此时却若有所思地对白发小鬼说着。
    “我想，那家伙跟你父亲的纠葛，可能深得超乎你的想象。”
    确实如此。
    爱德华·吴已经不准备再多说什么了，这个从一出场就挂着大到渗人的笑容的家伙，此时紧闭着嘴唇，一言不发直冲向了白堂镜！
    紧闭的嘴唇，筋肉绷得像是钢筋。
    “【六十五万匹力量......】”
    沙哑的嗓音像是浸透了恨意的血。带着寒气特征的泰坦能量、魔性血腥的内力，让爱德华像是从地狱血海里爬出来的怪物！
    “【天魔解体·蛛杀枪】！”
    【泰坦威装】瞬间显化，局部展开，完美压缩！
    大小合适的浊白色蜘蛛节肢包裹着拳头伸长，带着一股惨烈癫狂的气势捅了出来！
    一个当今世界巅峰强者能做到的最优秀的战法，爱德华信手拈来。
    强烈的速度反差之下，浊白色的威装肢体简直像是拉长成了一条白色的线！
    “崩——”
    悠长的一声脆响。
    自然伸展的手掌从侧面抵住了推进的浊白色长枪。
    虽然因为十年不曾外出，连斯库拉的身体都是第一次见，但是白堂镜还是在顷刻之间就搞清楚了这种【泰坦威装】的结构与变化。
    间不容发的一瞬，发力的巧妙与能量的配合，竟然直接卡住了节肢长枪的运转。
    没有转折或者变形的空间，只能呆呆傻傻地像是凡人的长枪武术一样，被直接偏移歪掉。
    爱德华·吴饱含杀意的眸子都因此而短暂呆滞。
    似乎就连他这个【泰坦威装】的持有人，都从没有注意过自己的节肢长枪上居然还有这么一个要命的节点。
    但还没完。
    偏移的突刺具有惯性，带着爱德华往前冲。
    虽然这种惯性对于他来说只需要几乎不可察觉的一刹那就能克服。
    但众所周知的是......强者的战斗，就争这一刹那！
    “混蛋......嘭！”
    察觉不妙的爱德华，连怒骂都没喊完。
    他只见对面的那个男人，脸上还是挂着真挚的微笑，转瞬之间的扭身后踹，风衣带起了大片阴影，腿脚直接轰在了他的脖颈上！
    “卡啦！呲！”
    紧急展开的威装被崩碎成满天的浊白色碎片，火花炸响和威装崩碎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
    爱德华的脖子因为承受了太大的压力，在这过程中长度被拉长了三倍不止！
    泰坦能量的震颤和呼啸完全扰乱了天光。
    大气也被高浓度的泰坦能量影响，日光陡然呈现出了冷腻的死白。
    白堂镜，他就只是站在那里，就连【泰坦威装】都没有展开，就把爱德华压缩过的威装打碎了一层！
    ......
    “紧急疏散！”
    夜之城的公共广播里，在战争开始四分钟后，才将将反应过来。
    “保护公司财产！！！”
    大家的老朋友斯坦利，以将要把嗓子都喊破的程度在呐喊着。
    “然后保住自己的小命！”
    叮叮咣咣的杂乱声响从广播里传来，那是慌乱跑路的声音。
    “无法预计的灾难即将来袭了......！！！”
    最后，就连呼喊也渐行渐远。
    哀嚎惨叫的城市在震撼之下得到了暂时的安定，但下一瞬间......
    更大的尖叫与嘶吼，彻底响彻了夜之城的每一个角落。
    ......
    爱德华直接接着白堂镜的踢腿力道飞上了半空。
    这是明智之举，哪怕只是短暂到眼花缭乱的一瞬间交锋，也足够让他知道。
    自己和对方在【能量掌控】上到底拥有怎样的差距。
    白堂镜的技术在他看来简直不可理喻！
    但幸好......他也拥有自己的优势。
    “闭关十年就闭出来个六十万匹出头？好啊，那你就死在这儿吧！白堂镜！”
    “咣”的一声，半空中的爱德华顷刻间展开了全部六条蜘蛛节肢，搭配双手手心和张开的大嘴。
    一共九处，开始凝聚起穿透性极强的浊白色光束。
    风沙在席卷，冻气光束本身还在积蓄，但是气温变化引起的气压差，就已经引起了能把生物直接吹成骨架的沙尘暴！
    白堂镜的风衣猎猎作响，漫步在天灾之中。
    “给我尝尝这一招！”
    爱德华·吴的大喊中带着磅礴的自信。
    他自觉对于敌我双方的了解都已经足够。
    白堂镜这十年里果然大部分时间都在养伤，现在只有一身六十万匹出头的力量，还有他精研出来的【能量掌控】。
    而自己呢？
    是的，我的技术远不如你，那么......我就不要技术了！
    《天魔解体大法》！——全功率！
    “嗡嗡嗡-”
    能量的潮汐开始涌动，大气也随之发出共鸣。
    不远处，被藤蔓包裹的斯库拉，六条肢体突然神经质的抽搐。
    而这一次，全功率运行的魔功也不仅仅是在泰坦巨兽的身上运作。
    爱德华把自己也压上去了！
    “额啊啊啊啊！”
    青筋和经络暴起，死白色的身体更加扭曲壮大。
    双眼中的白色瞳孔被内力带来的剧痛缩小到几不可见，只剩下深渊一样的黑色。
    完全放弃【能量掌控】，赌上一切的去提升【力量匹数】和【力量流量】！
    【巨兽力量·六十九万九千匹】！
    同调增幅+极限压榨！
    浓度和质量高到吓人的泰坦能量像是要填满大气层一样的扩散开来。
    甚至不需要接触，白堂镜的【能量防护】在空气里就会炸出一连串的火花！
    这就相当于此时的空气里，每一寸空间都有一个最少二十万匹的强者在狂猛攻击呀！
    前所未有的压迫感弥漫在辽阔的天与地。
    这是这颗星球上从未出现过的场面。
    泰坦巨兽的力量被压榨式的输送到了另一个压榨自己的人类身上！
    九处浊白色的光线排列为相控矩阵，能量被集合为一点。
    仿佛连天也要为之崩毁，从这“一点”迸发出的力量如果朝向大地，那么毫无疑问——
    它必将如穿腐土一般的到达空心地球！
    甚至连那空心地球又能一穿而过！
    白堂镜的风衣和头发都在压抑而沉重的空气中飘扬。
    一种沉寂了十年的冲动，开始在他的身上苏醒。
    就像是被埋在灰烬中的余火，重新被翻找出来，重新填上了燃料和空气。
    有什么东西在“嘭”的一声后......重燃了。
    远处的吴雷庵，和世界上所有足够强的人，在这一瞬间似乎都感受到、回想起了什么。
    这些名震世界的强者们，全都不自觉的绷起身体，能量活化，看向一个方向。
    狂暴的【魔人】，语气前所未有的沉稳起来。
    “小鬼......一会儿你父亲可能会变成，嗯......你从没见过的样子。如果没做好心理准备的话，我送你离开。”
    “从没......见过的样子？”
    白堂愁不明所以的呢喃着，观测着近百公里之外的父亲，但内心一股莫名的冲动，让他拒绝了吴雷庵的提议。
    他想看看，看看父亲......真实的模样。
    白堂镜的脚步仍旧平稳。
    只是那脸上真挚的笑意，开始渐渐变得扭曲、扩大。
    那是在这十年间从未出现过的笑容。
    那是从未展露在自己孩子面前的笑容。
    踏踏......
    嘭嘭......
    心脏在剧烈的跳动着。
    怎么回事？
    这种熟悉的、不可思议的心情是怎么回事？！
    在不自觉中咧开的嘴角略微让牙齿感觉到了凉意。
    我的笑......已经到了这种程度吗？
    我现在的表情......会是什么样子呢？
    在自我意识到的一瞬间，嘴角就再也抑制不住地上扬。
    惨白的牙齿暴露在空气之中，那笑容之中的凶狂......就像是沾了血。
    “呵呵呵......哈哈哈......！”
    忍不住了！完全忍不住了！
    这种激昂的心情，这种将要把够格的敌人完全碾碎！崩毁！的冲动和快乐！
    “啊哈哈哈哈——！”
    “对，就是这样！”
    肆无忌惮，从低到高，最后变成雷鸣般的狂笑甚至压制了横盖四野的沙尘暴。
    “这就是我喜欢的东西！留下的种子最终会长成！这就是我当初放过你的理由！”
    “做得好......做得好啊！爱德华！”
    而在天上，爱德华也在笑。
    因为那句“放过你的理由”。
    他在凶狠而满怀恨意的笑。
    “呵呵呵，是吗？是吗。我现在可也是......快活的不得了啊！”
    “白堂镜！！！”
    发出攻击的最后一刻，爱德华的笑容里带上了一点居高临下的味道。
    “可惜，现在比较强的人——是我！给我接下来这招看看啊！”
    “【六十九万九千匹力量·白冷光】！”
    巨大且耀眼的浊白色聚合光线下，一切都在被冻成碎屑然后被冲刷干净。
    而白堂镜，则大开胸怀，昂首阔步的走向极光。
    ~~~~~~
    “他疯了吗？白堂镜已经十年没有和势均力敌的人交过手了！他脑子糊涂了吧？”
    夜之城内的地下，直属于总统加勒特·沃克的观察小队在这个危难时刻仍旧将大脑连上主机。
    保持着对战场的观察。
    而作为他们的直属上司，沃克步履匆匆的走了下来。
    “情况如何？”
    新合众国的最高权力者张口就问，毫不拖泥带水。
    观察小队的队长顺口回答。
    “那是饱含着巨量泰坦能量的超级低温射线，依主机的计算，这一发光束能够直穿到空心地球。”
    “一路上的土壤、矿藏、乃至天然超合金，在这光线面前都会被冻成冰沙，然后粉碎消失。能一路打穿到空心地球的两界山也说不定呢？”
    “如果白堂镜继续充分施展他的【能量掌控】，那还有得打，但是像这样直冲......在光线下‘沐浴’，我觉得没什么希望。”
    沃克听着消息，面无表情的点头。
    “我知道了。”
    “噼啪-”
    电流短路的声音顷刻间在每一个观察队员的脑后出现。
    这些新合众国的精英，在黑客躺椅上抽搐，义体爆出火花和糊味。
    沃克冷眼看着最后一个队员的生理观察器归零，才起身向上撤离。
    他没想到爱德华·吴真的发起疯来，又有足够的资源加持，居然能做到这一步。
    一个疯子！居然把力量推进到与大部队发生断层的地步！
    夜之城是新合众国所有利益的联合体，这里被打击，无论如何也不能和自己扯上关系。
    不论是爱德华那条疯狗赢，还是白堂镜把他收拾掉，自己都决不能跟这次事件扯上关系！
    而在更遥远的地方。
    处于世界的暗处的组织之中。
    季风向艾伦·乔纳征询命令。
    “现在够乱了吗？”
    英伦老人没有回答，但是那冷淡而威严的脸庞，却轻轻点了点。
    现在，正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