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一章恐惧的极点

    是白堂镜。
    鲍勃那经过进化的大脑和神经系统足以支撑他在短短的一瞬间就明了形势。
    他就是让本来平静了十年的世界再起波澜的那个人。
    是这次全球性暴动，真正所要针对的那唯一一个人。
    资料和图像早就已经在世界上家喻户晓。
    说实话，在鲍勃小时候，他其实和其他孩子一样，崇拜过这个男人。
    直到他也成为了巨兽强者，力量和欲望在他的身上一天天萌发。
    享乐和资源，源源不断的自己跑到他跟前，任他享用。
    而幼时崇拜的白堂镜，在今天突然蹦出来，说：“嘿！该停止了。”
    于是曾经一切的好感和敬仰都像是被风吹过的沙画一样，消失无踪了。
    这并不怪鲍勃。
    当真的要为了区区“崇拜”而降低自己的生活水准时，人的选择其实很好预测。
    巨兽强者的欲望尤其炙热，于是他们的选择也就尤其好猜，并且在这基础上......
    尤其容易受到影响。
    年轻的巨兽强者还飞在半空就厉声大喝：“白！堂！镜！”
    声音激愤，恍如刚才那从他心底里迸发出来的慌张和不安，都只是梦幻泡影。
    鲍勃是新一代的巨兽强者。
    他成长在白堂镜隐退的那十年中。
    是的，他听着白堂镜的故事长大。
    那里面已经尽量详实地描述着这个前无古人，后面可能也没有来者的破格级强者的表现。
    他理所当然的开始崇拜、以此为目标锻炼、取得巨兽强者的成就......
    但是，如果一味地强调某个人很强，而这个人却数年都没有对此有丝毫表现。
    ——少年人的叛逆心理总是喜欢找这种目标作为发泄的。
    就跟年轻人喜欢批判政治人物是一个道理。
    尽管那些资料里的“强调”其实非常写实、非常中肯，但是......人总是倾向于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
    鲍勃确实在刚刚就接到了内部信息网络的通知。
    可他满以为自己刚刚的心悸与惊慌，是因为从小就听着白堂镜那离谱的故事。
    因此有了心理阴影。
    这是他敢于出声而不是埋头跑路的一部分原因。
    而另一部分原因......
    “白堂镜的状态不对！”
    年轻的瞳孔中绽放着不服输的热情与野心。
    一种带着狠绝和赌性的笑容绽放在鲍勃的嘴角。
    “他不是本人前来！哈，我早该想到的，他顾不过来！这就是一个分身！我不是没机会，我不是没有机会！我可能在这里......打倒一个白堂镜的分身！”
    光是想想在自己做到这一切之后所能得到的崇拜、敬仰。
    多少个组织或者势力会因为这对自己奉若天神、予取予求。
    哪怕这就是白堂镜的一个分身！
    鲍勃简直舒爽的都要哼首歌出来了！
    既然下了决定，那就干脆利落的执行。
    身为巨兽强者，鲍勃还是有这点儿决断力的。
    他冲着大地俯冲的身形，掀起层层音爆骤然减速。
    原本面朝大地的体态被调整，直面上空不远处的蓝紫色能量体。
    这一看，更加坚定了他胜利的信心。
    “不先朝我攻过来，反而去接住那些坠落的普通人......愚蠢！愚蠢的好啊！”
    狞笑着，鲍勃对着上空张大了自己的嘴巴。
    他的颌骨在猛烈的动作中近乎张开成一个钝角。
    两颗又长又粗的犬齿分外显眼。
    【巨兽力量三十五万匹】！
    泰坦能量被调集、运转、压缩进喉咙、声道。
    奇妙的能量与生化反应就在那小小的嗓子里发生了。
    因为泰坦能量的高度富集，鲍勃的整个脖子正面，都发出了莹莹的光芒。
    随后的一瞬间，无声的音浪和巨大的环形气浪，在这座城市的上空陡然炸开！
    【卡玛佐兹的咆哮】！
    实质化到肉眼可见的声波和气浪，几乎大到笼罩了整个城市！
    整座城市楼房之间的缝隙都因为鲍勃的吸气与咆哮而狂风骤起。
    窗户在破碎，建筑的外墙墙皮都因为气流涌动被刮下一层又一层！
    然后这些杂物统统被卷上了天。
    唯一称得上幸运的，就是鲍勃的【咆哮】是冲着天空而去。
    不然整座城市大概都会在这一瞬间被直接碾碎。
    但是直面这一发泰坦攻击的蓝紫色能量体，那无底螺旋一般的瞳孔甚至都没有放在鲍勃的身上。
    蓝紫色的形体在音浪扫过时，如同被风吹拂的火焰一般。
    大片蓝紫色能量被带出了形体之外，但紧接着就再度凝实起来。
    他看都没看鲍勃一眼，反而用自己的能量将高空不远处的普通人们保护了起来。让他们不至于在这一阵音波之中被磨成粉末和液体。
    攻势并没有肉眼可见的收获，但鲍勃却笑的更加恣意张狂。
    “比我想象的还要软弱啊，白堂镜！”
    “为了保护那些根本没什么价值的普通人，居然站着挨打？”
    没有身为巨兽强者的大局观，也没有身为巨兽强者的坚硬意志......这世界上的“最强人类”居然就是个这种货色么？
    我以前崇拜的，就是个这种东西？
    ——简直可笑！
    “不过也好......你的威望，至少是一部分威望，就由我来接收！”
    鲍勃的双手并掌成刀，由泰坦能量主导的振动波加持在手掌外缘上。
    还没挥动手臂，居然就在空气里震出了一圈荡漾的波纹。
    【巨兽力量三十五万匹·高周波手刀】！
    这个年轻的巨兽强者冲了上去，双手已经挥舞成了一团茫茫的白光。
    斩切在蓝紫色的能量体上。
    每一次从白堂镜的形体上切入、再斩出，都能带出像是火焰般的能量。
    炸出火星，然后消散。
    鲍勃看着仍旧不动的白堂镜，愈发的畅快、愈发的张狂。
    身为巨兽强者，他已经很久没有尝到过将地位高于自己的人踩在脚下，肆意凌虐的快感了。
    而在今天看来......这感觉依旧甜美的像是罂粟。
    自己能赢！
    信心随着对白堂镜的鄙夷而越发坚定，以至于鲍勃竟然不再是内心想想，而是真的出声说话了。
    “哈哈！这就是世界最强人类？！不会吧？你在战场上就连最基本的取舍都做不明白？”
    “这就是你的力量？这就是你想要弹压全世界巨兽强者的手段？一个......连颜色都杂乱不堪的分身？哈哈哈！好笑啊！”
    “你的战绩和辉煌，不会是靠着拖延和逃跑得到的吧？”
    “就凭你也想压抑我们的欲望、我们的野心？”
    鲍勃知道，现在应该凡是白堂镜出现的地方应该都被人关注着。
    而一想到自己在世界上的权力者、强者们的注视之下，辱骂、嘲笑、鄙夷着白堂镜的场面。
    鲍勃的表演欲望就抑制不住。
    在凌乱的手刀刀光之中，年轻人靠近了蓝紫色形体的面孔。
    虽然那眸子依旧没有看着他，但他还是直视着对方。
    恣意而狂妄的狞笑着。
    “你这具分身的能量在消耗，在我的攻击下它还能撑多久？一分钟？半分钟？这就是你十年来的成就？实话说吧，老家伙......”
    “你.落.伍.了。”
    鲍勃在畅快的笑着。
    但就在他话音刚落的同时，一个轻微的声音也同时响起。
    那是非常微小的，水泥与水泥轻轻碰撞的声音。
    现在的城市中，因为鲍勃的【咆哮】而摔落的杂物此起彼伏，他的挥刀也牵引了大量的气流形成了骇人的呼啸。
    这座城市现在虽然街面上冷清破败，但是吵闹嘈杂一点不输日常生活。
    可现在，就是那么“啪嗒”的一声......却清晰而震撼。
    承载着避难所人群的水泥平底落地了。
    而白堂镜的瞳孔......那好像无底螺旋的幽深，从斜下方收回。
    缓缓地、缓缓地转回了正面。
    转回了鲍勃的面孔。
    刀光早就停下了，和这座城市里刚刚的所有杂音一起。
    年轻的巨兽强者，他棕色的瞳孔里充斥着愕然、惊悚、不可置信......
    怎么形容都无所谓。
    一个身体健康的普通人，在一觉醒来之后发现全身僵硬不能自主，都会像是被掀了裙子的小姑娘般惊恐。
    而一个对于自己的身体、自己的力量有着绝对自信，乃至是病态般自负的巨兽强者。
    在他从凡人中脱颖而出的那一瞬间后，就再也没有感受过无力、渺小、病痛的身体，也在不可查的一瞬间后僵硬而无法自主......他的心态会如何呢？
    鲍勃很恐惧。
    前所未有的恐惧。
    但这种恐惧受限于他现在僵硬的身体，甚至无法表露出一丝一毫。
    恐惧让人慌神，但对于心理素质够好的人来说，恐惧让人冷静。
    巨兽强者的心理素质就没有不好的。
    所以，当鲍勃的大脑冷静下来之后，他才算是真正“第一次看见”了白堂镜。
    是的，分身的能量在自己的攻击中被消耗了。
    但是他刚才没有发现，那维持着避难所平底的力量，从始至终都稳得可怕。
    而在他供给的过程中，他压根就没找到......或者说，连感觉都感觉不到，维持这个分身的架构和节点在哪里！
    他只是在消耗能量，但是......那个白堂镜会缺乏泰坦能量吗？
    怎么想都不可能，对吧？
    那我......为什么会敢于对他出手呢？
    在极度的恐惧之中，年轻的鲍勃追问着自己。
    在头脑清醒的状态下，不过片刻，他就找到了答案。
    ——他早就害怕了。
    他的身体在白堂镜出现的那个瞬间就被吓坏了！
    激素在巨量的分泌，刺激他的身体，活化他的神经。
    他本应该借着这股劲逃走的。
    但他的意志力着实不错，人又带着一股年轻人的锐气。
    这就导致......他的身体把“恐惧”和“激昂”搞混了！
    淹死的总是会水的，对吧？
    “不、不......不！不要！求你！”
    鲍勃在内心里慌乱的叫着。
    白堂镜很强。
    超乎想象年轻人的强。
    那他的传说和故事一定都是真的对吧！
    弱者的心灵和大脑对强者来说根本就是透明的对吧！
    你能听到！你能看到！
    求你！求你饶了我！
    我的攻击对你来说跟分身的自然损耗其实没区别不是吗？就跟一阵风没区别不是吗？
    求你！饶了我......
    在这一刻，鲍勃从没像这一刻那般的希望，从小听到的那些故事就是真的。
    故事是真的。
    鲍勃的思想对于白堂镜来说就像是耳边的广播。
    那思想之中的哀求和忏悔、恐惧真挚而深刻。
    几乎能让人潸然泪下，感叹一个年轻人的改邪归正。
    但，也就像故事里说的那样。
    ——白堂镜仁慈，但从不手软。
    “嘎嘣嘎嘣”的声音从年轻人的脚部开始响起。
    坚韧的躯体、甚至是躯体之上的那一层能量，都在顷刻之间被凝固成滑稽的固态。
    然后崩碎成灰尘般的烟雾。
    那是被“冻碎”了。
    鲍勃感觉不到冷，但巨兽强者的敏锐感官能让他感觉到自己的一部分肢体在消失。
    并且......完全没有再生的迹象！
    恐惧在加重，但是在那宛如无底螺旋一般的双眼之下，他依旧一分一毫都发泄不出来。
    如果这时候拿出一滴鲍勃的血液或者汗水，放到一只狗的面前。
    那条狗兴许都能好奇地扑上去闻一闻。
    而不是干脆被跨生命阶层的气息给直接吓死。
    鲍勃体内的恐惧激素含量，已经浓郁到不像话了。
    一片死寂的城市高空，年轻气盛的巨兽强者，从下到上被崩碎成了粉尘一样细碎的东西。
    令人惊悚的是：有赖于巨兽强者的生命力，他直到大脑被破坏之前，都还清楚地感受着自己的身体状态。
    在鲍勃彻底消散的那一瞬间，蓝紫色的人形也立刻消失。
    白堂镜还很忙，刚才的“处刑”看起来很漫长，但那是依托于巨兽强者强大的时间感知。
    客观上其实一秒不到。
    北半球有三百多个作乱的巨兽强者，而【元神】目前分薄的极限是三十份。
    平均下来一份【元神】要处理是个强者才足够。
    幸亏【元神】的移动速度更倾向于唯心，不然就算是白堂镜也不想把三百个人的份额揽在自己身上。
    他【元神】的修为还达不到剑圣【剑廿三】的水准。
    现在的表现力纯粹是用超量的泰坦能量和龙血内力填充进骨架的缘故。
    但也因此，【元神化身】的转移还轻便不少。
    只要当场散掉成为累赘的能量，【元神】的移动速度就能全开。
    到了目的地之后再当场填充、凝聚就好。
    巨兽强者的庞大到夸张的生命力，在其他体系的力量看来实在是......过于奢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