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不惜代价

    “嘭！！！”
    坚固到能够成为化工厂仓库的建筑，一道人影被径直撞破外墙，带着细密的混凝土尘埃飞射出去。
    这一飞就是一公里的距离，几乎横穿了整个炼油厂核心地带。
    一路上的建筑、器械、乃至人类的血肉之躯，都被这无意识间的冲击碾成了碎片。
    成为了铺在地面上的一片狼藉。
    一直用脚在地面犁出深深沟壑的山姆，强压下嘴里的血腥味。
    还不等身上被打出的冲击力消磨殆尽，双腿就在地面上踩踏起来。
    然后反冲回去！
    血红色的村雨上缠绕着血红色的电流，电磁加速的拔刀术，刀柄的冲击力甚至让山姆的整个人都在半空回转了一圈。
    但这也正是这一招的精髓——回旋加压！
    巨兽力量十九万九千匹！
    【罗德里格斯新阴流·气刃大回旋】！
    山姆像是一个带刃的陀螺一样，重新朝着自己被打飞的厂房飞过去。
    沿途的的空气都被刀刃带动，形成了凌厉的气刃。
    因为山姆是站着横切这一刀，所以方圆五百米之内，高度在两米五之上的物体近乎瞬间就消失殆尽。
    它们全部被平滑地切开了。
    山姆几乎是眨眼间就再次跨越了一公里的距离，回到了厂房的位置。
    整个厂房甚至不等他的刀刃砍上去，就已经在之前的气刃之下被切断，然后顺着切口滑落崩塌。
    但是砍出如此声势浩大的一刀的山姆本人，内心却没有丝毫的把握。
    坚固的厂房在崩塌，在坠下的碎石之中出现的，是被蠕虫长棍锁住脖颈的冴子。
    蠕虫本身当然算不上强，它们只是被狂龙病毒感染过的生物，最高也不过个位数的匹数。
    但是它们组成的长棍和手臂，却能够被密史托拉的念气所覆盖。
    以至于冴子此时【皆尽】的刀刃，像是鞭炮一般接连在脖颈上紧缩的虫躯上炸起。
    但就是砍不断它们！
    这不合常理。
    巨兽强者能够用带有浓厚个人意志的念气来强化手上的兵器，是因为兵器乃是死物。
    但是一群拥有匹数的虫子，在人的意志下咬合在一起，还能被念气强化？
    “她是怎么做到的？”
    山姆的脑海里，疑问在回荡。
    但这并不会让他的刀变的迟疑。
    破空声跟不上山姆的刀锋。
    在血红色的刀尖斩切到密史托拉的后颈上时，它已经率先切断了两条挡住刀路的蠕虫手臂。
    虽然冴子没有承认，但其实在山姆的匹数推进到和她同一级别之后，单次攻击力就是哥哥比较强了。
    村雨刀展开蠕虫势如破竹，但是就当山姆想要一鼓作气将密史托拉斩首的时候......
    “刺啦！”
    无物不斩的血红色刀锋，在速度最快、威力最大的刀尖，与密史托拉细腻紧致的巧克力色皮肤撞出了刺眼的火花！
    火花的光芒衰退，挥刀带出的气流失去锋锐，变得散乱。直接在两人的身侧吹出一个小型冲积平原！
    但是......那诱人的小麦色皮肤毫发无伤！
    山姆的瞳孔骤然放大，正好对上了对方那残忍嬉笑着的双眼。
    就在一瞬间，被斩断的蠕虫手臂像是时间快进一样的再生。
    它们新长出的肢体上甚至还带着恶心的粘液，一把缠住了山姆的刀和手。
    “你在那位白堂镜身边时，没和二十万匹以上的强者交过手吗，山姆？”
    密史托拉带着点野性的俏脸，暧昧的贴近了山姆。
    “不然你就该知道，界线之上与界限之下的差距，到底有多么恐怖。”
    “说实话，我就算撤掉了身上的【缠】，你的刀也没可能突破我本能的【能量防护】啊。”
    蠕虫手臂缓慢地收紧，捆着冴子的蠕虫长棍也是如此。
    山姆的手臂外骨骼上，念气强化已经承受不了如此超规格的巨大力量，碎裂声正不可阻挡地一声接一声响起。
    就连被精心蕴养过的村雨，现在刀脊也发生了轻微的形变。
    一副“再加把力就能被折断”的样子。
    山姆本人，也好像在手臂快被压碎的剧痛之下低下了头。
    而一个照面就将两个人全都捆住，无力反抗的密史托拉？
    她现在的表情都有些无聊了。
    在攻击方面，蠕虫手臂和长棍还远不到出力极限；在防御方面，两人在巨大的生命能量差距下连【缠】都突破不了，更别说【能量防护】。
    这一架打下来，根本连危机感都谈不上就要结束了。
    “我说，到底是谁给你们的胆子，居然敢用这点力量来这里的？”
    因为许多条手臂在背后挥舞，所以密史托拉原生的手臂甚至悠闲地掐起腰，向两人提问。
    她知道，赛缪尔·罗德里格斯是个不折不扣的天才。
    这在他们第一次交手，这个男人看了两秒就抬手切断自己的鞭梢时，就已经是必须承认的事实。
    但是天才的潜力需要时间来兑换。
    未成形的天才，杀起来和一滩烂泥也并没什么分别。
    他怎么敢拉着自己的妹妹过来和自己硬碰硬的？
    带着滑腻粘液的蠕虫手臂爬上了山姆的身体，一点一点将他的身体收紧。
    密史托拉现在很想看看这个老朋友垂下的脸上的表情。
    “那个白堂镜，现在可是远在天边啊。就算他再强，也没法拦住我把你们杀掉吧？”
    山姆的声音隐约有些颤抖，也许是因为疼痛。
    “你的问题很多啊，但我只有一个问题，密史托拉......”
    “上一个穿着这身外骨骼来到中东的男人，杀死他的有你一份吗？”
    “哦？那个老男人？”
    红发美人原生的手臂放在了脸颊旁边，做出回忆的姿态。
    “啧，当初十一万匹可是很难对付啊，我们几个一起上，才没让他在死时带走一个。”
    “我还奇怪，拥有巨兽力量的强者怎么还会穿着一套过时的外骨骼呢！”
    “怎么，他和你有关系？”
    密史托拉的脸和山姆靠得很近。
    她希望能从这个天才剑客的脸上看到动摇、悲伤、愤怒......
    这是她在还身为普通人时就有的习惯。
    看着那些弱者的无能狂怒可是她少有的消遣。
    但出乎意料，山姆在得到了确定的答案之后，整个人都镇定了下来。
    他被缠绕裹紧的手臂像是陡然凝固一般定在空中，他的声音也褪去了浪荡与戏谑。
    “明白了。”
    他郑重的说着，然后抬起了脸。
    那脸上的表情不是来自巴西的热情之风，而是变成了刺骨的极地冷风。
    “不对劲！”
    密史托拉从未见过山姆的这种表情。
    莫名的感觉，让密史托拉的心跳在这一瞬间猛地加快。
    强健的心脏泵血让她的身体紧张起来。
    念气被调动，高效地涌进了捆绑山姆的蠕虫手臂之中。
    但......已经晚了。
    “嗡--”
    在穿透力极强，音量却不大的嗡鸣声中，仿佛连巨兽强者的神经都被麻痹。
    时间仿佛都因此停顿，直到......
    红光乍起！
    村雨在一个眨眼的时间里，陡然幻化成血雾般朦胧的一团光影。
    然后又骤然凝实。
    捆缚村雨的蠕虫手臂像是碰到热锅的黄油一样。
    刀身根本没有位移，它们却已经径直被斩断！
    高达二十六万七千匹的生命能量在现在的村雨面前简直就是一张纸！
    【罗德里格斯新阴流·高频村雨刀】！
    失去束缚之后，山姆的刀术让他仅是转动手腕，挥刀之间红色的光影就形成了绝美而凄厉的光轮！
    密史托拉的半边身体上的所有手臂，不论是原生还是蠕虫，全部一斩而断。
    切口处还带着高温熔融的橙红色光芒。
    “怎么......可能？！”
    密史托拉甚至还没反应过来。
    她太过震惊了。
    六万七千匹的力量差距！
    六万七千匹的生命能量鸿沟！
    他的身体甚至孱弱到产生不出泰坦能量！
    但为什么？
    我的力量和防御，居然......毫无效果？！
    虽然不解，虽然一下损失了六根手臂，但是力量差距终归是切实存在。
    就算是受伤后愣了神，等密史托拉反应过来，她的速度根本就让山姆摸不着她。
    一连串的高速闪身拉开距离之后，手上的虫棍被分解开。
    冴子被甩到一边。
    组成长棍的蠕虫啃噬掉背甲上残留的“手臂”根，然后接了上去。
    被砍掉了大部分肉量的蠕虫，战斗之中等再生就太慢了。
    “你那刀是......什么东西？”
    密史托拉的声音不再游刃有余，反而像是因受伤而绷紧神经的雌兽在呲牙。
    “你说我的刀？”
    “噌-”
    一边说着，山姆毫不停留的追砍上去。
    他的绝对速度差得远，跟不上密史托拉。
    但是对方想要以蠕虫手臂施展的每一次反击，都被他以高超的剑术造诣看穿。
    然后反手剁掉！
    不管对方在上面增加了多少念气防护，甚至是附加上泰坦能量，统统一刀两断！
    现在，因为这一手不讲道理的攻击力，他才是让对方不敢下嘴的刺猬！
    “我猜，你们的心智操控手段很方便吧？方便到不用对那个【开膛手】杰克动手？”
    山姆在进入战斗状态后，嘴角的戏谑笑容再次挂在脸上。
    “杰克？雷电？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密史托拉躲开一记下劈，嘴里质问着。
    事实上，他们在降服雷电的时候确实很轻松，轻松到没有开打。
    事后将他作为辅助护卫的时候，清理的也大多不是多强的对手，平砍就能应付一切。
    所以她压根不知道雷电的念能力附着到武器上，能成为高周波武器。
    而眼前，山姆的能力确实如他所说——跟雷电相似度很高。
    但山姆此时心里的仇恨让他一反常态，不是以玩耍享受的态度来战斗。
    他想要的是——必杀！
    所以，他一个字的信息都不想和对方透露了。
    你就做个糊涂鬼好了！
    “混账！”
    山姆的不回应，让红发美人的本就紧绷起来的神经开始恼怒。
    你以为光有攻击力就能赢？
    就能跨越六万七千匹的力量差距？！
    你她妈的就是在做梦一样的可笑呀！
    地上被山姆切下的蠕虫，重新汇聚到密史托拉的手上，咬合、拉长。
    这次不是绷直的长棍，而是一根近百米的肉鞭！
    即使在普通人手中，末梢都能打出音爆的武器，在一个巨兽强者的手中会如何呢？
    “轰！”
    蠕虫之鞭在空中挥舞，不像是鞭子的“噼啪”声，反而是震撼了大气，在整个小镇掀起飓风的闷雷！
    小镇里残存的普通人在室外甚至会感到短暂缺氧！
    因为数千上万吨的空气被鞭梢的速度裹挟，在炼油厂的上空形成了高浓度的、直径数公里的乳白色气浪！
    厉害的【念气境界】，山姆！
    就连我也得承认这一点。
    很厉害！
    无物不斩的念能力、超绝的念气操控力、运转力......
    但那又如何？！
    就算不能和你的刀刃接触，但是绝对的力量优势，绝对的速度优势、绝对的观察力优势。
    ......我绝不可能输！
    为了“他”的理想，我也绝不会输！
    “我玩腻了，山姆。就这么去死吧。”
    在声势烜赫的肉鞭抽打下来的那一刻，山姆反而全身放松了一般，甚至用村雨在手上转起了刀花。
    这才是他熟悉的领域。
    两人都不敢承受对方武器的哪怕一次小小的剐蹭。
    因为哪怕就是剐蹭，至少都能让自己战斗能力大减，严重点直接退场。
    这就十分的像是——器械格斗！
    在巨兽出世之前，人类......不！碳基生物的肉体，哪怕和最劣质的铁器相比，都显得太过软弱。
    所以无甲的器械格斗就像此时一般。
    你要极力避免哪怕仅是剐蹭的伤害，因为铁器的剐蹭就足够切断关节筋腱。
    而当节奏进入“器械格斗”领域，就又有一个特点不得不说。
    ——在器械格斗里，体重、力量、耐力、速度......都挺无所谓的。
    “噌-”
    “我本人可不同意，密史托拉。”
    狂野突进的肉鞭在连持鞭者都反应不过来的瞬间，被猩红的光轮斩断了最薄弱处！
    不是山姆的反应快过了密史托拉，他们的力量差距太大了。
    是他早就把刀放在了那个“点”必然经过的地方！
    数千上万吨的高压空气，因为失去了引导而被肆意的宣泄出去。
    几乎是擦着山姆的高马尾过去。
    炼油厂被人畜无害的空气，在一瞬间“啃噬”出了最宽三百米，最窄也有五十米，长度达到近一公里的新月形凹陷。
    原本坚固的厂房、沉重的机械，现在统统被碾做尘土。
    玫红色头发之下的瞳孔急剧收缩。
    因为那张戏谑的浪荡大叔脸，正在飞快的放大。
    但密史托拉现在动不了！
    就算是现阶段的巨兽强者，也无法违背牛顿定律。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被打乱的鞭法反作用力让她的身体在调整。
    虽然这个时间会很短，但是对于已经在身上炸起血红色电光的山姆来说......
    已经够长了。
    “再见。”
    “唰！”
    袈裟斩。
    从颈根斜切至腋窝。
    干脆利落，一刀两断。
    就算是生命力顽强如巨兽强者，没有供能器官的头颅连着半拉肩膀也是活不下去的。
    山姆又上前，连她最后连在肩膀上的胳膊也斩断。
    这下，她只有在这里等着被消耗致死的份。
    而自己，会全程眼睁睁的看着仇人衰落下去，奔向死亡。
    这样才算是完整的复仇。
    但就在山姆杵着村雨，静静看着密史托拉死去的时候。
    地上的人头在说话。
    用脑内的芯片对他的外骨骼说话。
    时断时续，非常艰难的说话。
    “看来我失败了。这就是那些人的感觉？慢慢的流血、衰弱......最后死亡？真有趣。”
    “像我这种无聊的人生，好像，能这么死去也不错......”
    “你以为我会这么说么？山姆？”
    “嗯？”
    山姆的眼睛微眯起来。死前的胡话他听过很多，但是密史托拉......
    山姆不再犹豫，拔刀上前就要捅穿对方的头颅。
    而密史托拉的话语仍在继续。
    “开战前我就说过吧？现在的我，为了‘他’的理想而活，这就是我生命的意义。”
    “而‘生命的意义’这个词的意思就是——”
    “不惜一切代价的要做到啊！赛缪尔·罗德里格斯！”
    “噌-噹！”
    捅下的刀刃被挡住了。
    被她那无主的身体挡住了！
    而与此同时，地面上的头颅开始了渗人的惨叫。
    “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