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天气好极了，除了没钱

    林侑觉得自己做了一场梦，一场无比瑰丽的梦。
    娇艳欲滴的红玫瑰在指尖绽放……灿烂的星河倾泻而下，她就像个缺了水的鱼儿，贪婪地汲取着琼浆玉露……
    梦里有人揪住了她的耳朵。
    握相机握久了的手格外纤长有力，欢愉与煎熬并存。
    到后面，倔强的玫瑰破了防，哭着喊着骂了起来，直至骂不动了，哽咽着昏了脑袋。
    梦里的女人好美，梦里的她好坏……
    生物钟的惯性拽着林侑从梦里懵懵懂懂的醒来，朦胧的视线渐渐聚焦到了陌生的天花板上。
    嗯……这是哪儿？
    林侑粗略地扫了一下周围陌生的布置，日式和风气息浓郁，刚想起身坐起，余光却瞥见栗色浓密的发。
    卧槽！！！！
    她旁边怎么睡着人？！
    林侑瞪直了眼睛，下意识坐了起来。从来都是一个人睡的她，冷不丁见身旁还睡着人，仿佛跟见鬼了一样。
    拉扯起来的被子漏进了风，女人嘤咛一声，不舒服的蜷缩着转过身来，精致的睡颜带着别样的风情映入眼帘。
    是她！
    熟悉的眉眼，还有在睡梦中都带着的浅浅的妩媚。
    宋……
    昨夜的回忆涌上心头，林侑的脸红了又红。
    地上还躺着不知何时喝尽的酒。
    花瓣肆意洒落在池边，地上，还有随意扔在地上的凌乱的睡袍上。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无声诉说着昨夜战场的激烈。
    林侑心跳慌乱，转头看向女人沉睡中的脸，张了张口，没有出声，攥着被窝的手紧了又紧。
    突然，她掀开被窝跳下床，手忙脚乱地穿上衣服，逃也似的关上房门离开了酒店……
    -
    嘭！
    嘭，嘭，嘭……
    空荡荡的健身房里只有一人的身影。
    拳头狠狠地落在沙袋上砰砰作响，汗水顺着少女的额头，浸润到眼角，脸颊，下颌，滴落……
    少女眼底烧着冰冷的火，一晃又一晃，一拳又一拳，呼吸喘喘。
    “林侑啊，你弟弟过两天快满月了，做姐姐的怎么说也要拿出点心意吧。”
    “之前你跟你爸吵架，逆着他的话去当了什么摄影师，是不是赚到些钱了？
    你爸这么多年供你读书也不容易，平常不要你干什么，你弟弟满月总得给他包个一两万红包吧，也不用你送什么东西……”
    电话那头的女声仿佛说着再平常不过的话，温劝着林侑对给弟弟满月时送点心意，仿佛这是她应该做的。
    “我没有两万。”
    林侑握着手机，语气冷淡。
    街边的车水马龙在视线里化作一道道流光消逝。
    女人惊讶的渐渐放大的声音甚至比车鸣声还嘈杂，刺耳的，仿佛是指甲从玻璃上滑过。
    “什么？连两万都没有？你这几个月摄影在做什么，我看人家摄影师都是月入七千八千的，算上提成，上万的也有，你是不是想自己偷偷藏钱，然后自立门户，你这样你对得起你爸吗……”
    嘟——
    艹！
    林侑听不下去，径直挂断了电话。也不管那后妈会不会在电话后面气的直叫。
    少女垂着的眼睑投下一片阴影，嘴角抿着冷意，插着手行在路边，任由萧瑟的秋风吹乱墨色的短发。
    瞳眸毫无焦距的走了几步后，林侑停了下来，拿起手机点进转账界面，修长的指尖划过。
    刚转过去，电话便响了起来。
    是林末山，她的父亲。
    琥珀色的眸子闪过一丝深意，如大海般深邃的眼，透着冷冷的，不复平常亲和的淡漠。
    “喂，爸，钱给你打过去了，林谦的满月礼我就不去了。”
    林谦是林侑继母所生之子，过两天便是他的满月礼。
    少女的声音清冷似秋风，许久未听见，竟让林末山一时恍惚。
    曾几何时，林侑亦跟寻常亲父的女孩一样，
    笑的开心地蹦到他面前，打趣，问暖，
    每当他出差回来给她带回礼物时，也总是会收获少女溢出甜蜜的笑意，还有亲近的呼唤……
    “小侑，呐，这次出差回来老爸给你带了这个，喜欢吗？”
    男子胡子剃的干净，笑容爽朗，坐在沙发上将一盒玩具车送给身旁的少女。
    少女绑着古灵精怪的双马尾，双眸似深色琥珀般，亮闪闪的，乘满了星光。
    小林侑抱着着盒子，左看看，右看看，又惊又喜的，哇的一声，开心得眯起了眼睛，笑声似铃铛回响在客厅里。
    “爸爸你真好，我喜欢这个，又可以跟阿骆他们赛车咯！”
    阿骆是小林侑六年级的同班同学。
    在宋楠离开后的第二天，小林侑忘了她已经随宋父去了首都，
    她兴冲冲地跑向隔壁宋楠家，等寻不到了人，才想起来宋楠已经走了。
    她落着泪失魂落魄的走了出来，不经意间瞥见马路对面宋楠常爱去吃的煎饼摊，
    许是睹物思人，小林侑朝煎饼摊迈开了步子，却没有注意到马路疾驰而来的轿车……
    那一场车祸，差点躲走小林侑的性命，等医治好了身体上的伤势，那醒来后的失忆对林父林母而言，却显得微不足道了。
    失忆后的小林侑，在女儿家喜欢的物舍上，表现的没有从前那么动容。
    不知为何，竟开始同男孩一样，喜欢起格斗、赛车、体育运动来。
    林父无所谓，女儿喜欢什么便给她什么。
    沙发旁坐着一长发温婉女子，她总是爱笑的，连嗔着男人的眼儿，都带着江南水乡人标志性的温柔缱绻。
    “你就宠着她吧，越来越像个小男生了。”
    女人白皙纤细的手灵活地编织着衣线，
    她看着小林侑拆开玩具，半蹲在地上折腾着酷炫的小黑车，无奈摇了摇头。
    林末山悠闲地倚靠在沙发上，半撑着脑袋，看着林侑的眸中带着宠溺，笑意温柔。
    “侑侑喜欢就好，管那么多干嘛，是吧，侑侑~”
    少女手握遥控，嘴角扬起，看着遥控车在自己的控制下在客厅里跑来跑去。
    听到林父唤她，便清脆地应了一声：“嗯！”
    “哈哈哈……”
    林末山爽朗的笑了两声后，坐起身侧过来，轻轻躺下，枕在女人的膝上，指尖勾玩着女人柔顺的发梢。
    “我平常工作忙，没什么时间陪你和侑侑，买点玩具给我们女儿权当补偿了。”
    “倒是你，照顾家里大小事儿，幸苦了。”
    女人笑起来带着浅浅的酒窝，她空出手摸了摸丈夫的头发，软软吴语，
    “我哪有什么幸苦的，不过你这么宠着小侑，真不怕她学着男生样，给你带个小媳妇儿回来？”
    男人闻言，笑出了眼角褶皱。
    “噗……怎么可能，她现在就是跟男孩子玩得好，以后大了，自然同我们一样，找个自己喜欢的，过得去的男孩子嫁掉，我看你是多虑了。”
    “隔壁家是不是搬走了？就是有个看起来12岁左右小姑娘的那家。”
    “嗯。”女人重新织起毛衣，点了下头。
    仿佛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她扬起脑袋，摇了摇头，可惜地叹了一口气。
    “侑侑跟小楠玩得很好，时不时互相窜门，家里也热闹……”
    她话还未说完，便被林末山一声冷哼打断。
    “呵。”
    “那次小侑侑出事儿，多少有她的关系。”
    他只知道，是林侑去了隔壁找人，回来路上便出了事。
    倒不如不去找，倒不如一开始便不深交。
    要不是那家人不在，他高低就冲上去要他们给个交代。
    若非小林侑身体底子好，免疫力好，恢复的快，差一点，他的女儿就……林末山想到后果，不自觉吓出了冷汗。
    “跟人家有什么关系。”女人白了他一眼，并不赞同这想法。
    她倒是觉得宋楠这孩子挺不错的，年长小林侑五岁，却没有自持年纪大就疏远小林侑的亲近。
    在小林侑调皮捣蛋的时候，也会照顾着她，让她开心，教她知识。
    若是能留下来，同小林侑一同成长就好了……
    女人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冒出这想法，总觉得这两个孩子待在一起，是见到就会不自觉挽起嘴角的温馨画面。
    那时候他们一家人，虽然丈夫经常出差，不着落家里，但也常常会给家里寄东西，打打电话，通通视频，小林侑上了初中，成绩越来越好，时不时拿到奖励，妻子作为全职妈妈，闲暇时在家里写写文章，总得来说，是幸福的。
    直到林末山工作上出了事，直到小林侑的母亲突然在她18岁那年被查出了乳腺癌晚期……直到母亲在那一年去世后，没过多久林末山就娶了新妇……
    “喂？”
    电话那头的林侑久不见其出声，疑惑地唤了一声。
    林末山从恍惚中回过神来，身旁的妻子使劲儿晃动着他的手臂，委屈的瞪着水灵灵的眸子，他心头复杂地开了口。
    “小侑，周四能请假吗？”
    林末山想林侑能回来，他已经快三个月没有见他的女儿了。
    林侑皱了皱眉，似乎没有预料到他会这样问。
    自再娶之后，林末山的心一直在那个女人身上，对林侑的要求就是读好书，
    毕业之后找个稳定的工作，就像医生那样，
    看得见，摸得着，亲戚问了也能知道在做什么。
    而不是什么，他从不曾了解过的摄影师。
    因此来H市以后跟林末山的通话极少，就算有也是冷战吵架为主，何时这样心平气和的问过一句话。
    “你弟弟下周四办满月礼，如果有空，就回来吧。
    那边如果挣不到钱，就到家里来做，
    我托人帮你问了下镇里的人民医院，还有空岗，你……"
    “周四我没空，给林谦的，我发给你了，没什么事就挂了。”
    “林侑！你……”
    “嘟——”
    呼……
    林侑仰头望天，鼻尖涌上的那股酸涩被她咽了下去。
    若是母亲还在，她定会问一句，工作的辛不辛苦，有没有好好吃饭，若是遇见了喜欢的人，可曾勇敢坦率的面对那份感情，等等，等等……
    一个人久了，那看似坚强城堡庇护下的灵魂，越发的蜷缩，脆弱。
    对不起，在一无所有的时候，遇见了你。
    林侑发泄一阵打完拳后，出了一身汗，回去喂了球球，也就是她养的宠物仓鼠，洗了个澡，懒散地横躺在了床上。
    【林侑：可欣，帮我看看，有没有空间大点，但是又比较便宜的房子，最好靠近地铁，我想重新租个房。】
    林侑现在住的一厨一卫一室一厅的公寓，也是问宁可欣帮忙找的，不用付押金，只需交房租和水电费共2200，且靠近商场、地铁，十分方便。
    如今给林末山划过去了大头，下个月的房租便无法在发薪前上交了。
    【宁可欣：大摄影师怎么不住那儿啦？我记得你好像才住了一个月吧。】
    【林侑：哈哈，别问，问就是穷了。】
    【宁可欣：行，预算多少呢？】
    林侑退出来看了下自己的存款，皱了皱眉头，沉思了一会儿，再动起指尖。
    【侑：一千四。】
    【欣：……一千四？靠近地铁？空间大点？嘶……我去问问。】
    宁可欣向他做房产中介的男朋友问了下有无这样的租房，不出所料的收到了某人的白眼。ωωw..net
    “你朋友就一千四还想要靠近地铁啊？我推荐她不如睡桥洞，免费且省钱。”
    “你滚啊~”
    宁可欣推了下那人，不死心地再问问，“真的没有吗？你同事里资源这么多，要不问问你同事。”
    刘浩双手枕着脑袋躺在，无情地摇了摇头。
    “你也知道市里的价，这里又是婺安区，靠近市中心，之前给你朋友找的那个已经是很多人抢着都要的了，一千四的话，除非你想你朋友每天坐两三个小时地铁来上班，那样找的房子既能靠近地铁，说不定空间也大。”
    宁可欣知道，他说的位置差不多是很偏远的郊区了。
    刘浩见宁可欣目不转睛地坐在电脑前搜索资料，抱着双腿，长发随意披散地落在肩头，挑了挑眉。
    “你倒不如问问市里有没有你们认识的，房间得空的，可以让她住住，房租协议好就行，说不定能更便宜点。”
    宁可欣眼睛亮起，如梦初醒，“对啊！我去问问Lisa姐。”
    她转过旋转椅，放下腿拿起手机。
    对着刘浩的眼睛中闪烁着狡黠，嘴角漾着笑意，看得他有点茫然。
    帮朋友问租房是什么很开心的事情吗？
    嘶，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