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有我在

    深夜的派出所尤为热闹。
    啪——
    “混账东西！”
    一记重大的耳光直接打红了陈灏宇白净的脸，少年的头颅顺着惯性甩到一边，发丝凌乱。
    “住手！！”
    旁边的警察没想到中年男子上来就给了青年一个耳光，几个人纷纷上来劝阻。
    “老陈！”
    “老陈，冷静！冷静！这里是派出所。”
    “混蛋，你个畜牲你看看你干了什么！你说话啊！”
    “别……别动手老陈……”
    “让开！我打死这小兔崽子我……”
    陈灏宇耷拉着脑袋，毫无精神气的任由警察将他护在身后，手上挂着铁铐。
    “够了！！”
    派出所所长大吼了一声，老陈喘着粗气，终于收敛了要打人的架势。
    只是眼睛仍旧恨铁不成钢的紧紧盯着萎靡不振的男子。
    “陈老哥，我知道你心里头气，但这里是派出所，不是让你来教育孩子的地方，咱先冷静冷静，先登记，好吗？”
    民警带着老陈填完表，双方终于安安静静的对着木桌坐下，开始谈话。
    秋夜的风吹过窗前的棕榈树，
    叶子莎莎作响，
    橘黄色的路灯照耀着夜晚空气里不断下降的灰尘，
    飞蛾在晃白的灯泡下飞来飞去。
    老陈终究还是一个人走了出来，他站在派出所的铁门外，寥落的看着零星驰过几辆车的马路。
    儿子平静如死灰的话伴着充满了凉意的夜风萦绕在耳畔。
    “爸，你既然不想管我，为什么当初不让我跟我妈走？”
    “你的眼里只有那些破照片，妈跟人走了，现在我变成这样，难道也不是因为你吗？”
    子不教，父之过。
    对，都是因为他，因为他啊。
    老陈浑浊的眼里淌过悲凉，暗绿的树影在夜色下渐渐模糊。
    呼吸越来越沉重。
    直至虚晃的走了几步后，便再也支撑不住的倒了下去。
    “喂——快，快叫救护车！！”
    老陈在国内摄影界是个极为出名的大师，多少人排队等着请他拍创作。
    可谁也想不到，因为摄影，老陈的老婆跟人跑了，扔给学校去照顾的儿子也越长越歪了。
    他从来不是个合格的丈夫，也不是个合格的父亲。
    上天仿佛就喜欢如此玩弄一个人的命运，让他的名号有多响亮，家室就有多破碎。
    林侑刚坐上宋倾欢车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
    “喂？”
    “什么！中风？！”
    突如其来的消息宛如一记闷雷打在水面，惊起万丈波涛。
    怎么会这样？
    刚不是还好好的吗？
    怎么会突然中风了呢？
    林侑紧了紧捏着手机的手，呼吸变快，眉峰处不自觉拧起了小山包。
    她挂掉电话，女人清冷似月光的声音同时在耳边响起。
    “王叔，去xxx医院，快。”
    “是，小姐。”
    夜晚的车里安静的几乎可以听见呼吸声，更别说电话里明显有些大的说话声，
    女人当机立断，让管家径直驱车前往医院。
    月亮弯成了一轮月牙挂在天空中，枯黄的草坪上映着漆黑的树影。
    马路上零星的驰过几辆私家车
    其中一辆明显价值不菲又低调内敛的豪车，车速尤为的快，
    迎着风呼啸而过。
    林侑的脑子有些乱，今晚发生的事太多了。
    自己心心念念喜欢的人差点被人下药得逞，现在就连师父都因为这个，刺激得感染了中风。
    中风……
    师父他一定是受了很大的刺激吧……
    林侑无力地靠在后座椅上，眼神失焦的望着窗外倒退的风景。
    老陈带她进工作室后，便一直尽心的教她怎么样才能跟模特更好的沟通，怎么样才能利用好各种光，拍出自己满意的照片。
    除了传道授业，平时也会带她去踩景，吃饭，玩游戏，有困难了更是会开导她。
    对林侑而言，他不仅是师父，更是她心里的半个父亲。
    如今病重在医院，她怎么能不担忧，怎么能不急呢。
    手边传来温热，包裹住了林侑那只浸着凉意的手。
    林侑回头，撞进女人潋滟透彻的双眸，焦躁的心因她而渐渐安宁了下来。
    “姐姐……”
    宋倾欢轻柔的声音如清澈的溪流在她耳畔拂过，“没事，有我在。”
    林侑张了张唇，愣住了神，心间被暖暖的一团包裹，融化。
    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回应，只觉得眼眶上涨涨的，鼻尖儿泛着酸意。
    林侑啊林侑，
    你出来走南闯北这么久了，
    怎么还跟小孩一样，
    被人几句话一关心，
    就忍不住想哭鼻子了呢……
    林侑吸起一口气，深深地看了一眼宋倾欢，随后转头看向窗外。
    覆在少女手上的那只手，在撤回去的时候，却被少女反过来握在了掌心，有些紧，但怕女人疼，也并没有用太大的力气。
    宋倾欢看着小孩侧过头去，莞尔一笑，眼带宠溺，没有挣脱开林侑的手。
    或许在她不在的日子里，她的阿侑过得并没有那么好……
    不过好在上天垂幸，她们能再次相见，便是什么苦难都能过去了。
    “小姐，医院到了，我在这边等您回来。”
    “嗯。”
    林侑等车一停，便快速打开车门下地。宋倾欢没有落下，紧跟在她身后进了医院住院部。
    浓烈的消毒水的气味刺激得女人纤眉微颦，那些浑浑噩噩的回忆又涌上脑海。
    宋倾欢看着林侑纤瘦挺拔的后背，暗暗咬了下唇，快步跟上。
    林侑和宋倾欢快步走进电梯，门快要关上时，几个护士和一个医生刚好推着一个病床来赶电梯。
    “不好意思请等一下！！”
    林侑赶着电梯关上前按下了开门按钮。
    “谢谢。”护士感激的道了声谢。
    “没事。”
    躺在床上的是个满面沟壑、陷入昏迷的老人，老人戴着氧气罩，打着吊针，药瓶被护士高高举起在手中。
    浑身弥漫着难闻的、尿骚味和药味掺杂在一起的味道。
    这股难以言喻的气息在狭窄的电梯间逐渐浓郁，林侑见女人的脸比平时白了几分。
    叮咚。
    重病的老人的楼层到了，一群人围着病床将车推了出去。
    电梯里一下子空旷了许多，宋倾欢整个人一松，往后退了一步，半靠在电梯壁上。
    平时冷艳的她，此刻竟添了几分弱柳扶风的味道。
    “lisa，哪里不舒服吗？”
    林侑上前扶住她的手臂，看着她有些苍白的脸色，担忧道。
    “没事没事，快到了。”
    宋倾欢借着她的力站起，见电梯已经到了楼层，便不着痕迹的挣开了她的手扶，开门时率先走了出去。
    林侑亦步亦趋跟在她后面，恍惚想着她应该是讨厌医院里的味道的。
    循着电话里报的位置，宋倾欢她们找到了病房，房间门口正好走出来拿着单子的医生。
    “医生，我们是来看陈余民先生的。”
    “是病人家属吗？”
    林侑接着宋倾欢的话道：“他是我师父，家属不方便过来。”
    “医生我能问一下我师父现在怎么样了吗？”
    “哦，不是很严重的中风，在医院观察个三天，没什么问题就可以回去了，现在人在里面躺着，你先签一下这个报告吧。”
    “好，医生。”
    林侑拿过医生递过来的签字笔，快速在家属那一栏签了自己的名字和号码。
    宋倾欢则先进了病房，里面坐着两个警察。
    一个身材微胖戴着眼镜，一个瘦瘦的看上去年纪不大，肤色偏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