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终章16

    元始天尊闻言稍作停顿，随后给了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
    “见过，也没见过。”
    岑婧蹙眉忍了忍，将喉咙里那句‘说人话’咽了回去，心平气和道：
    “请天尊明示。”
    “本尊见过你，只是当时的你，情况并不好。”
    那宏大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震得她耳膜有些发痒。
    见过她，情况不好？
    难道是......
    “......”
    一声长长的喟叹，元始天尊将两人之前的一面之缘娓娓道来。
    在那场三万万小世界的天灾后期，岑婧神格近乎泯灭，神位陷落，而本人却无丝毫求生欲望。
    神魂一度将要溃散。
    就在这时，元始天尊曾经最出众的弟子江郁，也就是现在的神尊风篁找上了玉清宫。
    也就是那个时候，元始天尊见到了已经摇摇欲坠的破军星。
    岑婧听完有些意外的蹙眉：
    “......是他请您救了我？”
    据太上老君所说，当初应是天帝不忍她将星陨落，才封了她的神魂将她扔到下界历劫。
    “是。”
    元始天尊丝毫没有替弟子隐瞒的想法，仅是陈述事实。
    这是岑婧没有想到的，不过她也并不意外，只是觉得有些神奇。
    她明明二话不说，将他从东极之巅那样三界灵气浓郁程度数一数二的宝地挖回自己的小院。
    说什么精心照料养护，其实都是放屁。
    她这样的性子，院子里那些花草灵植一向是听天由命，任其野蛮生长。
    也就后期他从笋子长成竹子生了灵智，有时她闲来无事便会同他说说话。
    江郁离这个名字，也是在那个时候取的。
    她只是觉得，郁，颇有些郁郁寡欢的寂寥意味，离，听起来也不怎么吉利。
    所以就想着以毒攻毒，郁离亦有青竹之意，便送了他这么一个名字。
    这小笋子精，既然那时便已是神尊风篁，怎会容她为自己改名？
    别太爱了我说。
    想到这里，她还是忍不住微微低头扯了扯嘴角，又听见元始天尊那自带混响的声音再次响起：
    “此次寻你前来，便是为江郁。”
    岑婧闻言立刻收敛了笑容，下意识坐直了身子一脸正色的看向那高大的神像：
    “天尊可有解他死劫之法？”
    而下一句，却瞬间让她如坠冰窟。
    她听见那宏大的声音说：
    “这是你的死劫。”
    “......”
    耳膜轰鸣，身体里的血液似乎都有些微微阻滞，她听见自己说：
    “我的......死劫？”
    “北斗破军星，逆骨嶙峋，慧极必伤，在你诞生之初命中早已注定有一死劫，便是在你我相见那时。”
    “天地万物自有因果，而他长跪玉清宫赌上一切求本尊救你，代价便是替你受了命中那道死劫。”
    “所以，这原本是你的死劫。”
    “......”
    其实岑婧也想过原因，他既已神力无双，神位尊贵，本应与天同寿万世无疆，为何会受些天道创伤便生出死兆之花。
    可真待事情的真相揭露在她眼前时，却又有些难以置信。
    是的，难以置信。
    她甚至生出了些疑惑，为什么？
    江郁离到底为什么，要为她做到这一步？
    当时的她应该在浑浑噩噩之际对那青竹说过的。
    这世间无趣，事情无趣，人无趣，神仙也无趣，对她而言，无甚留恋，这万万年的漫长生命若真能停在这里，倒也不失为一种意趣......
    “为什么......一定要救我......”
    岑婧心中大乱，此时有些失神，不由自主的将那犹如麻团一般的思绪吐露出来。
    她第一次的失了方寸，没能第一时间察觉被打开的殿门。
    却无法忽视那个熟悉的声音：
    “因为，我觉得你应该给我一个学会有趣的机会。”
    “......”
    这个声音一出现，立刻就像是一阵轻铃在她纷乱的脑海中响起，瞬间将她耳边所有嘈杂声音隔绝在外。
    岑婧回头，毫不意外撞进了那双熟悉的，温柔的，犹如二月暖雪一般清亮的眸子。
    江郁离迈步走进殿内，在岑婧身边站定，对那威严神像恭敬施礼：
    “弟子江郁离，拜见天尊。”
    明明已位及神尊，却还是用着最谦卑的弟子礼节。
    “江郁离，你......”
    岑婧此时再见到他，原本想说的话尽数哽在喉头，只能干巴巴的眨了眨酸涩的眼眶。
    “......”
    江郁离见状却微微愣了愣神，随后一脸失笑的摇了摇头，对她伸出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灵鱼让膳房炖上了，随我回去吧。”
    “......”
    而岑婧只是静静看着他清澈的眸子，一言不发。
    这个人，从刚一出现在她的视线中，便同其他人不一样。
    无论是在天界时那棵让她一见就心生喜爱的笋子，还是在下界时那与周围所有人都不一样的感觉。
    即使失去作为神的记忆成为脆弱的人类，她也从未将周围的人类当做平等的同类看待。
    在她的世界里，只有自己与自己才是同类，她的世界，只有自己。
    可是不得不承认，在她眼里，他从一开始就有些与众不同，总能让她不自觉靠近，不自觉交谈。
    她那些天马行空不着边际的思维，他好像都能听懂，也都会一一给予回应。
    老实说，岑婧其实已经有些享受这样的感觉。
    这让她觉得，世间或许还真有那么一点意思。
    可是现在，眼前这生动的，笑着的，对自己折腰伸手的人也许就要永远消失在这世间了......
    岑婧垂眸看了看自己眼前那只好看的手，又抬头对上他的眼睛，缓慢而坚定的摇了摇头，唇角勾起一抹令人目眩的弧度：
    “怎么，你自己做了无名英雄，还要在别人做英雄的路上当绊脚石？”
    “......”
    江郁离笑容稍稍顿了顿，收起手掌悄悄垂在身侧握紧，表情略带苦涩：
    “若我说不愿被你救呢？”
    “不愿便不愿。”
    岑婧笑容不变，轻轻耸肩：
    “人生在世，遇上我已经花光你的运气了，余下的事哪能都如你所愿。”
    说完，便转头看向那高耸威严的神像：
    “天尊，还请告知，如何破除，我的死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