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1 章 陈昆的选择

    陈昆感觉自己是不是要疯了，他一直感觉左铮的阴灵没有消散，时刻围绕在自己身边。
    搞得自己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随心所欲为所欲为。
    内心挣扎了很久，最终他还是用较为恭敬的语气道：
    “回殿下，军是军，民是民，如果殿下以军事待我，那对其它参与守城的百姓是何其的不公？所以殿下的好意，草民只能是心领了。”
    听到陈昆如此一说，姬文君对眼前这个看似邋遢的男人好感更甚，甚至觉得这样刚正的人不入军队实在太可惜了。
    “陈英雄果然德才兼备、且识大体，朝廷正是需要你这样的人才，不知陈英雄是否有意为朝廷效力。”
    陈昆差点就要拍案而起，开什么玩笑，老子堂堂天吴舰队第一队队长，纵横四海所向披靡。
    得有多疯才会跑去跟满朝贪官污吏，搞得大夏民不聊生的狗朝廷混？
    陈昆心里想着，可是张嘴想骂，就仿佛看见天空左铮那张脸在凝视着自己。
    先生的话一直在耳边回荡：
    “你有现在这种感觉，是因为你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好好地想清楚你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我到底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
    金钱？
    美女？
    权势？
    地位？
    不，我什么都不想要，什么都不想要啊。
    左铮的脸忽然出现在他的眼前，还冲他高喊道：
    “陈英雄，城池就交给你了，就交给你了……。日月山河永在，大夏江山永在，破虏——。”
    陈昆痛苦的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嘴里喃喃自语道：
    “左铮，左铮，是你个狗日的在逼我对不对？是你在逼我，不，我不想要，我什么都不想要……。”
    冥冥之中，左铮的脸似乎在说：
    “你有想要的东西，守护好这一城百姓，守护好这一国百姓，是未将的遗愿，请求您替我完成吧。”
    陈昆内心极度挣扎地吼道：
    “不，老子是一个自由自在的海盗，才不想守护什么国家和百姓，老子只为自己而战……，只为自己……，自己……我有自己吗？”
    陈昆突然的怒吼一声：
    “我是谁？”
    姬文君吓了一跳，余秀儿赶紧护在了他身前。
    “殿下，小心。”
    外面的侯垚听到喊声，跟陈俊男也走了进来：
    “谁在喊？怎么回事。”
    说完就看到陈昆抱着头，一脸痛苦地跪倒在地上。
    陈俊男上前把陈昆抚了起来：
    “陈兄弟，你这是怎么了？”
    只见陈昆已经泪流满面，面容极度痛苦：
    “我是谁……？我到底要干什么？要干什么啊？”
    所有人就懵了，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只觉得这人恐怕是疯了。
    只有侯垚，忽然心中一动道：
    “左铮，你是左铮，一心保家卫国的大夏干户左铮，你铁血丹心，一身忠骨，愿为大夏百姓舍生忘死，永远与大夏敌人死战到底的左铮。”
    众人都被侯垚的一番话给说懵了，明明是陈昆，怎么又成了左铮？左干户不是战死了吗？
    就在此时，陈昆忽然一脸茫然地抬起头来：
    “我是左铮？”
    侯垚肯定地点了点头：
    “是，左干户，谢谢你为广州城百姓做出的牺牲，今后的广州城，也交给你守护了。”
    陈昆忽然双目放光，不自觉地站直了身体，然后环顾众人之后，将眼神看向了姬文君，怔怔地看了数秒后，猛地行了一个单膝跪礼道：
    “臣，愿为公主效力，不破敌军，驷不回转，忠骨不碎，山河永在。”
    姬文君虽然有点害怕，但心底又有种兴奋之感，当即强撑着内心的恐惧道：
    “好，陈将军请起，从现在起，你先加入宝安军，侯大人，你给陈将军安排一个职务吧。”
    侯垚眼角直抽，这娘们真是坑自己坑上瘾了，现在连神经病都要往自己部队里塞。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能让公主下不来台，当即说道：
    “正好宝安军先锋营第二团团长战死，陈昆便先暂代团长一职吧。”
    陈昆点了点头，但是没有说话。
    姬文君以为陈昆是对侯垚安排有所不满，便问道：
    “陈将军，可是对侯大人的安排有什么意见？”
    陈昆摇头：
    “未将没有意见。”
    姬文君点了点头：
    “那将军辛苦了，本主也并无其它事情，你先回去休息吧，休息三日后便去宝安军先锋营报道吧。”
    陈昆抱拳道：
    “未将遵令，告退。”
    说完昂首阔步地走了出去。
    侯垚深叹了一口气，余秀儿满脑子疑惑地问道：
    “相公，刚才你为什么要说陈将军是左干户啊？他现在这个样子是疯了吗？”
    其他人也都一齐看着侯垚，陈昆的状态实在太奇怪了，所有人都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侯垚其实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这么多人看着自己，总得编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啊，男人嘛，谁还能不要点面子，于是只能沉思了片刻之后道：
    “我之前偶然听闻别人谈起过左铮干户的事迹，此人跟朱将军类似，当然，实力自是跟朱将军没得比，但也正因为他弱，所以他对陈昆的触动才会更大。大家都知道陈昆是什么人，心高气傲之极的天吴第一舰队队长，想折服这样的人，一般人根本就不可能做到。
    可是在这次守城战中，左铮做到了，左铮用自己的品格德行征服了桀骜不驯的陈昆，获得了他的认可，如果没有后来的舍命相救，可能两人也就能成为惺惺相惜的朋友。但是左铮最终用以命换命的方式，把陈昆救了下来，关键是在临终的时候还以护城重责相托，其品格的高尚让陈昆自惭形秽。
    我不知道陈昆心里到底有怎样的想法，但是我敢肯定，陈昆宁愿自己死，也不愿左铮死，加上当时的战况激烈，在精神高度紧绷之下，他的这种想法导致他出现了一些精神的异常，就像是把自己分裂成了两个人，一边是他想让其活下去的左铮，另一边才是自己。”
    陈俊男恍然大悟道：
    “哦，也就是说因为左干户的死，导致陈昆得了癔症？这家伙还真是够倒霉的啊。”
    经过陈俊男这一解释，众人顿时一片恍然大悟的感觉。原来是得了癔症啊。
    侯垚有种想吐血的冲动，他觉得陈昆是得了精神分裂，可是这个时代可没有精神分裂这个病症的说法，所以才绞尽脑汁地讲了那么多说辞，没想到用一个癔症就能解释。
    其实陈昆现在的情况的确跟精神分裂很像，但还是有一定的区别。
    陈昆作为一个有成就的海盗，因为天生的毛病，其实一直活在极度自卑之中。
    他一直靠着舍生忘死的战斗来平衡自卑的心理。
    刚加入天吴帮的时候，是天吴帮刚刚历经重大挫折，浴火重生的极低谷时期。
    那时候每天都生活在风雨飘摇中，他唯一的想法就是让天吴帮强大起来，所以斗志满满，全心全力地战斗再战斗。
    这些战斗不但平衡了他的自卑，还给他带来了很多的荣誉，让他找到了自信。
    只是现在的天吴帮已经强大到了一个极限，能与之对战的敌人也是越来越少，各种利益纠葛也多，再也不能向以前那样随心所欲的战斗。
    所以这两年天吴帮的大多数时间都是在跑商或是做各种利益相关谈判，真正的战斗已经几乎没有几次了。
    因此像陈昆这种以战斗为生的老兵就有种无所适从的感觉，找不到自己的定位。
    加上常年的高强度战斗，精神高度集中，每天都面对着疯狂的敌人和死去的战友。精神上又没有及时的疏导，所以导致了轻微的“老兵综合征”。
    有“老兵综合征”的天吴帮众远不止陈昆一人，就连贺景辉也时常在感叹，现在的日子虽然好过了，但是少了以前那种搏浪击沙的痛快和激情。
    所以陈昆才会有这种没有人生目标的感觉，其实就是感觉自己太闲了。
    加上身体病情的恶化，让他不得不把注意力转移到自己的病情上面来，又没了战斗的平衡，让他的自卑感再度复生，导致他极度讨厌现在的自己。
    而左铮的出现，其品性让陈昆敬佩只是一方面，另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左铮亡命的战斗精神让陈昆看到了以前的自己。
    刚入天吴帮的时候，他也跟左铮一样，实力不行，那时候的战斗，每天都是在命搏命的拼杀，随时可能战死沙场。
    那时候危险，但是单纯，唯一要想的就是怎么杀死敌人，脑子里再无其它。
    可是随着实力的增长，他要想的东西就越来越多，尤其是做了第一舰队队长之后，从战斗人员，变成了指挥人员，能搏杀的机会就更少了。
    守城战中，因为战力的不足，光靠指挥已经无法扭转战局的时候，他卸下了所有重担，重新全身心地投入了一线的战斗之中，就像一个老兵回归了战场，他觉得又找到了自己的归宿。
    所以死，对他来说并不可怕，反而像是一种解脱，但是他没死成，左铮救了他。
    他本就在左铮身上看到了以前自己的影子，左铮的救赎对他来说无疑是一种更大的刺激。
    在他心底无比美化的过去用生命救了现在极度讨厌的自己，这才是他不能接受左铮之死的主因。
    天吴帮的陈昆，已经死去，现在活下来的，是他心目中那个激情搏杀的左铮和自己过往的集合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