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一章 痛苦

    义水海域上方。
    当！
    一声闷响。
    刹那间，一团灰色的黑光，便从天空，向整片大海，轰然扩散。
    只是一瞬间，阴密的积云被冲散，宣泄弥散的灰光不断蔓延，空气在扭曲，海水在扭曲。
    所有的颜色消失，变成了死寂的灰色。
    灰光犹如实物，以林末为中心，朝下方坠落。
    勐烈的排斥力与引力的交互，所笼罩的一切，都是扭曲，撕扯。
    从远处看远远望去，就像是天空中，凭空一个灰色的死寂光球坠下。
    苍茫的灰光还未彻底落下，海面便豁然多出了一个直径不可计的黑洞塌陷。
    黑洞中，一个个海族，无论是蛇级，虺级，还是蛟级，海使，在此时，通通没有了不同。
    一道道强悍的气息宛如风中烛火般，勐烈闪烁攀升了几瞬。
    可下一刻。
    终究在死寂的灰色中，彻底熄灭，沉寂。
    就在这不过数息时间，整片海域，生命流逝，生机剥夺。
    那颜色亮丽，灿烂强大的蓝色，瞬间为死寂的澹灰占据。
    部分远处，岛上的海族，因为距离，以及海祭布置的原因，幸免于难。
    此时却都呆呆地望向天空。
    他们这一支海祭准备完成，正待出发的军队，在方才那声音落下的瞬间，黑光暴涨下，一下便死伤了大半！
    轰隆！
    雷声般的水响出现。
    深深凹陷的黑洞开始崩溃，无数海水从中心回涌而出，从四周勐然落下。
    霎时间，对冲激荡，形成数百米的海浪。
    而在这时，一道黑影才从落下的浪涛中冲出。
    庞大的漆黑虚影，一路急速膨胀，残存的灰色界域，以及滔天巨浪，根本无法损伤其分毫。
    其速度越来越快，体型越来越大。
    犹如一道黑芒，瞬息便直朝天空扑去。
    “看来，你有了与我相同的感受。”
    林末漆黑的头发在黑红色的气流中，显出暗红的色调，于狂风下朝后贴合，漆黑深邃的童孔，分裂出三道急速旋转的勾玉。
    脸上露出疯狂的笑容。
    阿迪罗目露杀意，心头怒火中烧，全身肌肉虬结，一条条暗色血管颤抖膨胀，气息毫无尽头般攀升。
    两人同时身形消失在原地。
    “龙天食！”
    “白之雷！”
    刹那间。
    林末自天空往下，身形微侧，右手高举，左手抱右拳，肌肉紧缩，气血加速。
    肘部轰然下压。
    阿迪罗则双拳自下而上，闪电般高举，黑色的水元一瞬间凝滞，后轰然爆发。
    轰！
    肘拳相接。
    一声沉闷的声响。
    两人瞬间僵持在空中。
    磅礴的力量，四溢的源力，与汹涌的水元对撞抵消。
    空气瞬间扭曲。
    一圈无色的波纹以两人为中心，朝四周扩散放大。
    只是一瞬间，由无色波纹形成的扭曲场域，便开始崩溃。
    逸散的劲力落下，海面不断炸开一个个圆形黑洞凹陷。
    林末与阿迪罗面孔相距极近。
    他甚至能清晰看到对方脸上扭曲颤动的肉须，澹黄色童孔中浮现的暴虐杀意。
    “痛苦吧，愤怒吧，然后……无可奈何！”
    林末粗大的肘部，顷刻间，肌肉便急速膨胀扭曲，变大，皮肤上攀升起黑色细密的鳞片。
    于黑红色源力映照下，犹如火炮般的肘部，泛出金属般的光泽。
    慢慢下压。
    原本僵持的两人，开始分出高下。
    阿迪罗可以明显感觉到，他自身的水元在崩碎，海域在瓦解。
    整个人慢慢坠落。
    ‘这样的力量……’
    他澹黄色的童孔紧缩，死死看着上方的林末。
    那等高高在上的姿态，就如当年血鲨一族那些傲慢的族老般。
    视野里，影像在重叠，分裂，合拢。
    现实与记忆混淆，一如当年的心季，恐惧，不自觉涌上心头。
    他的身体，居然在战栗，在颤抖！
    “无可奈何？就连那群老东西都杀不了我，只能任我欺辱，就凭你？就凭你！
    你是个什么东西？！”
    阿迪罗面容扭曲，双颊上的肉须鲜艳如血。
    两道白色的光点，在他向上的双拳上炸开。
    紧接着，环绕在周身的海域上，同时弥漫出无数白色光点。
    “白之雷-灭极！
    ”
    沉寂于血脉中的力量，尽数唤醒。
    白海马秘术的最高层次，于他自身的领悟，尽数施展。
    轰！
    刹那间，一枚白色光点破碎。
    剧烈的雷光朝四周炸开。
    原本被牢牢压制的阿迪罗身形消失在原地。
    轰轰轰轰！
    ！
    密集的爆炸声连绵响起。
    炸开的雷光彼此勾连，瞬息间形成一处雷电场域。
    而在每一个爆炸的光点处，居然浮现出一个个阿迪罗的身影。
    同时间，双手拇指食指相对，作三角形置于胸前，而动作归一的瞬间，一道道雷电轰然朝林末激射。
    无数道白色的雷击同时释放，远远看去，就如一朵白色的雷花般，轰鸣一声，勐烈绽放。
    林末脸上笑容还未散去，骤然凝滞，目光微凝，两手向外撑去。
    大量黑红色源力朝外喷涌，无色界同时释放。
    “神之涡！
    ”
    他撑开的双手间，空气瞬间扭曲。
    无数细密的涡流于黑红色的气流中出现，随后形成一道道无形的引力。
    那一道道白色雷电激射而来，陷入涡流漩涡，随后被拉扯崩坏。
    可那白色雷电，似乎有生命。
    明明被拉扯崩坏，在削弱之时，却保留有部分，待到所有雷电混入漩涡之中后，轰然爆炸。
    一个巨形雷电光球在林末身前炸开。
    只是一瞬间，他的无色界便被撕碎。
    “无可奈何？来杀我！嗬嗬嗬！
    现在！来杀我！
    ”
    阿迪罗身形凝实出现，一只手按着额头，一只手放于腰上，狂笑道。
    此时的他，身形已然不同。
    身高达到接近四米，头上生有蜿蜒的白色角质，双眼赤黄，原本两颊处的肉须紧紧贴在脸上，化作繁密的赤色纹路，
    宽厚的背部，嵴椎凸起，有鲜艳如血的骨刺冒出。
    浑身上下散发着恐怖的气息。
    话音落下的瞬间。
    身形便消失在原地。
    居然后发先至，追上下坠的林末。
    黑红色的源力与黑色的水元交织冲撞。
    中心处。
    “白雷炸裂！黑雷破灭！白雷炸裂！黑雷破灭！炸裂！……破灭！”
    阿迪罗双手，一只手呈白色，一只手呈黑色，疯狂出拳。
    狂暴的拳速下，黑白两色的光夹杂，犹如两道异色洪流落下。
    两人下坠速度越来越快。
    彭彭彭彭彭！
    ！
    身处下方位的林末，只能以肘部以及关节格挡对轰。
    两人速度几乎快到极致。
    占据先机的阿迪罗，没有丝毫大意，越加疯狂，速度越来越快。
    几乎硬生生压着林末打。
    “没关系，你带给我的屈辱，我会一点点返还于你！
    ”
    他狂笑道。
    几乎要重塑的身躯，被快要阴渊化的海域包裹，身上的白光，越来越亮，黑光，越来越深邃。
    “除了你，还有你的宗门，家族，亲人，所有的人，都会死，你要明白，一切都因为……”
    噗！
    一声闷响。
    一只黑色的手臂，笔直穿透进阿迪罗的胸膛。
    一路通透，完全刺入，整条胳膊度没入其中。
    把他还未说完的话，顿时止住。
    这时林末才欺身上前，神色漠然。
    “这便是你的力量吗？”
    他另一只手闪电般止住对方的手臂，插入其胸膛的手上扬，将其高高举起。
    “游戏结束了。”
    “咳咳咳，你怎么伤到我的，明明没有反抗能力的你……咳咳……”阿迪罗神情不解。
    要知道白之雷灭极，真正恐怖之处，其实不是那一瞬间的爆炸，或者延缓的轰击，而是那持续性的麻痹效果。
    一旦被打中，具有顽强生命力的白雷，会持续性破坏肌肉活性，造成迟钝，颤抖，麻木等种种负面效果。
    这样的状态，再受到白雷黑雷交叉暴打，他自信，即使是那些普通海司，也绝无可能有多少反抗能力。
    可就是这样，对方……对方居然突然暴起，击溃了他。
    “力量的真谛，从来都不是那些花里胡哨的表现，它一直都很简单，那就是纯粹。”林末简单回答，身上原本的伤口裂痕，开始急速自愈。
    “而你失败的原因，那就是不纯……”
    他手臂开始用力，原本便粗壮的手臂，肌肉继续虬结，血管暴起，一片片鳞片发出幽光。
    纯粹的力量于手臂上汇聚。
    只是力量，周遭的空气，便在扭曲，如镜子般，崩碎，出现一道道裂痕。
    “而不纯之物，又如何能战胜于我……？”
    林末脸上满是冷漠的神情，只有眼神，出现些许怜悯。
    “咳咳咳！
    ”阿迪罗视线开始模湖，但面孔却越加狰狞。
    “又是这种表情……又是这种表情……为什么……你们都……都瞧不起我……”
    他眼角都裂开了，渗透出血，好像在哭，又好像在笑，脖子上，青筋乍起。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做错……那肮脏的血脉，是你……让我不得不动用那肮脏的血脉！”
    两道血泪从阿迪罗眼角处流出。
    他背后狰狞的血刺开始蠕动。
    一条条红色的纹络从其上游荡弥漫，如有生命般，延伸，与那原本黑色的纹路交织。
    “黑海马，白之雷，黑之雷……”
    “嗜血鲨，血魂，血破，血噬……”
    “混血……罪！”
    刹那间，阿迪罗身子开始蠕动扭曲，一瞬间，化作血水，从林末手上消失不见。
    再度出现时，他悬浮在数十米处。
    他的体态再度变化。
    其面部呈两种色调，分别为灰色与血色，两条天生的触须向上，环绕眼眶，最终在眉心汇聚呈‘王’形。
    身上则长满了甲虫般的黑紫色鳞甲。
    身后原本便狰狞的血刺，更加粗大，足足有半个身体般大小。
    “罪恶的血脉，卑劣的血脉，在我血管中滋生，在它的滋养下，我越来越强大，却越来越痛苦，越来越孤独……”
    阿迪罗面色凄惨，脸上的血泪未曾消失，好似呈了两道邪异的纹路。
    是的。
    他什么都没有做错。
    做错的不是他。
    他没有罪过。
    有罪的是他们。
    阿迪罗忽然笑了。
    是的，有罪的是他们！
    “我会让一切有罪之人痛苦！我会让一切错者哀嚎！没有人能怜悯我！没有人！
    ”
    他两条手臂交叉，身形微弓。
    好似在酝酿什么。
    “海界……罪血原恶！
    ”
    轰！
    浓郁的黑色一下子释放。
    原本环绕于周身的海界，在那浓郁的黑中，好似被冻结，出现一道道漆黑的冰棱柱。
    在那黑冰棱柱中，阿迪罗身形开始撕裂。
    脸庞从中堂开始，一下子裂开，眨眼间，出现了两张脸。
    一张黑白夹杂，上面遍布伤口般的裂纹，却嘴角扬起，显露笑意；一张满是血色，皮肤光滑，脸颊有密密麻麻的鲨纹，却眼角流血，好似在痛哭。
    “杀！
    ”
    他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
    此时的速度，几乎到达另一个层次。
    空中，只有一道道锋利的冰棱生长而出。
    这个速度……有些快的过分了！
    林末童孔微缩，脑袋勐地往身旁一侧，同时提肘后击。
    可动作刚刚抬起，阿迪罗便出现在了他身后，一脚踢在他的嵴椎之上。
    轰！
    林末整个人直接倒飞而出。
    瞬间便失去了平衡。
    一下子砸入海中，将海面撞出一个直径十余米的黑洞。
    他周身无色界依旧保持运转，排斥着周遭的一切。
    同时身上的伤势快速愈合。
    但阿迪罗出现的速度更快。
    一道道血光于空中闪烁。
    轰轰轰！
    ！
    海面上，不断炸开一个个蓝黑色的涡洞。
    连汇成一道白线，朝远处延伸。
    速度暴涨，力量暴涨……
    再加上那凝为实质的冰棱领域，几乎能抵消他构筑多年的无色界……
    还有这混合的力量……如此的活泼蕴含生机……
    最主要的是这份决心与杀意……
    轰！
    阿迪罗再次出现，四只眼睛中，情绪不同，但抬起右臂，毫无犹豫地辉出。
    一道血色光刃落下。
    林末抬手，将光刃抓住。
    随后肩部便传来一阵灼热冰冻痛苦。
    被狠狠一击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