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魔剑篇，第四幕

    夜。
    来自世界各地的人们鱼贯而入威尼茨大剧院。
    “诗芮小姐也太美了。”
    “玫瑰恶魔...别被外表所欺骗了，带刺的。让我来。”
    “咦，怎么男一号被换了？”
    在过道中，一些人发现了演出名单的临时调整。
    有个别奇怪的家伙，他们的真实身份是和蔷薇演出团一样的除灵人，眸中流露出一些思忖之意。
    “临时更换男一号，难道是有什么情况？”
    带着淡淡的猜测，众人逐一落座。
    剧院内部空间非常巨大，左一圈，右一圈，每排此时都坐满了人。
    舞台目前还是黑的，不见光。
    但神秘的大海潮汐声从那里传出，预告着今晚的演出就快开始了，还剩下十几分钟。
    ......
    剧院的后台。
    外面各种动静，工作人员正在进行最后也是最紧张的调试。
    八万三干多个座位，今晚居然排满了。
    外面还一票难求。
    不得不说，蔷薇演出团的号召力之强，堪称近十年之最。
    想到那位女主角诗芮，一名男性工作人员不由露出贪恋，“真人比视频里还美，那眼神像是能拉丝一样，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子...”
    “犯痴了？”
    同伴拍打对方。
    那人叹道，“我之前还不明白为什么那些达官显贵，不远万里，就为了诗芮小姐。真的，见过后才明白。”
    同伴皱眉。
    看了眼四周，他放下手里的物件，“你过来，我告诉你，”
    “我听主管说，诗芮漂亮是漂亮，但再漂亮也有个度对不对？那些有钱人什么花活没玩过？她之所以拥有这么强的吸引力，其实是因为她是玫瑰恶魔的宿主...”
    “玫瑰恶魔又怎么样？”
    谁知，那人却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就算满身是血，被刺的干疮百孔，我也愿意去拥抱她。”
    同伴一愣。
    还好，自己刚才就没敢正眼瞧诗芮。
    另一边。
    化妆间，沈然看着诗芮的背影。
    前方，诗芮已经换上了出场第一幕的亚麻色布衣，很普通。
    头发被盘在脑后，
    但有几根乌黑的秀发冒出，与雪白无瑕的后脖颈形成强烈对比。
    说不出来到底有多漂亮，但就是有一种令人怦然心动的感觉。
    她只背对着自己，盯久了都有点想要从后方拥抱她曼妙的身体。
    “原来如此。”
    沈然心中自忖，“玫瑰恶魔...连我都有点被影响到，对那些普通观众肯定更有杀伤力，真得要魂牵梦绕。”
    下一刻，
    沈然看向其他人，“话说，都要上场了，怎么没人给我化妆？”
    “这么迫不及待就想和诗芮她上台了？”
    有人打趣。
    然后是蔷薇演出团的副队长，陈阳道，“海洋恋歌一共分为五幕，前三幕你又不上场。”
    “什么爱情剧，男主角要拖到最后才登场？”
    沈然纳闷。
    他又拿出剧本。
    一看才发现，原来自己这个男一号就只有最后两幕的表演。
    “曹伟会负责前三幕的男主角剧情。”
    陈阳给了个视线，“人家是专业的。”
    沈然看去。
    好家伙。
    诗芮身边那个英俊的金发男子才是男一号。
    那自己呢？变死跑龙套的了？
    沈然翻动剧本，
    仔细一看，脸色一黑。
    剧本里，自己这个所谓的“男一号”，原来就两幕表演。
    一幕是自己一个人在黑暗的空间里，自言自语，发癫式表演。
    像是哈姆雷特一样“tobe  or  nottobe”。
    一幕是在走向诗芮的时候，用魔剑刺穿肚子，倒在女主角的脚下。
    合着前面发糖的桥段全是人家和美丽诱人的女主在一起享用，
    自己就是个临时被拉来挡刀子的？
    “感觉莫名有点不爽啊。”沈然看着诗芮和那个金发英俊男子的背影，问道，
    “更换主角，不会对观众造成影响吗？”
    “你本来就扮演的是脱掉凡人伪装后的魔王，前后反差很正常。”
    陈阳说道。
    真实答案其实是，蔷薇演出团并不相信沈然的表演能力。
    对方只有一个作用，
    那就是能握住复苏状态下的魔剑，然后一剑捅穿肚子，倒在那里当尸体就行了。
    其他的就交给诗芮来渲染观众情绪。
    “切！”
    沈然不爽道，“虽说我是配合。不过有个条件，完成后，我要诗芮胸前的那条项链，可以吗？”
    几人闻言皱眉。
    还剩几分钟，大家就要上台表演了。
    这家伙临时提要求？
    “不可以！”诗芮拒绝。
    众人立马看向诗芮。
    她捂着胸口的项链，道，“这是宁灵送给我的。起码也得等到他回来后再定夺，我不能答应你。”
    沈然想了想，倒是没有强行要求。
    很快，演出开始。
    沈然也跟随着第一幕的演员通过后台通道走去。
    只是没有上台，他站在黑不见底的角落，环顾四周。
    诺大的舞台，浩瀚的观众席位。
    哗~
    剧院里突然响起潮水般的掌声。
    又快速安静下去。
    唰！唰！唰！
    一束束灯光打在舞台上，一扇巨大的木门被霍的推开，下一刻，显示屏的大背景变成蓝天白云，海鸥声阵阵，海浪朵朵。
    第一幕，开始了。
    ......
    “黎筱歌见了一个神秘人？现在正在往剧院赶来？”沈然看了一会儿，对于烂俗的爱情舞台剧无感，打电话联系起了季天他们。
    “李不思去追那个神秘人了。先不说，黎筱歌似乎发现我了，她在绕。”
    季天此时的口吻很严肃。
    “行，我在配合蔷薇演出团表演...他们要利用现场八万名观众的灵魂情绪对归净之剑施加封印...”沈然道。
    季天正要挂电话，就一愣，“你？男一号？”
    旋即——
    “不聊了。你加油就好。”季天就及时中断联系。
    黎筱歌要开始行动了？
    还有个神秘人？
    沈然皱眉，还好的是，季天两位太子正在行动。
    沈然嘀咕，“别搞啊，我怎么说也是人生第一次上这么大的舞台。”
    “上一次还是初中的开学表演，我负责演一个被车撞死的工人。”
    沈然忽然想起一件学生时代的事。
    自己上初一的时候，有个开学表演。
    班长说要表演情景剧，还选自己作为贯穿全线的重要角色。
    沈然当时一听重要角色，贯穿全线，立马就答应了下来。
    回家还对二叔、婶婶骄傲极了。
    结果拿到剧本才知道，自己开场就被车给撞死。整部剧讲的是男女主角多么正义，怎么讨要公道的——自己全场就被他们抱来抱去，一动不动。
    后来班级领了个奖。庆祝的时候，自己就有点郁闷来着...
    思绪被中断。
    “观众情绪值达到了64，不错。”
    一旁，蔷薇演出团的胖团长开口。
    “什么情绪值？你们还有情绪恶魔？”沈然看去。
    “是科技。”
    那个胖子拿起一个平板，上面有各项数据。
    第一幕表演结束，观众有十来秒的打分环节，
    譬如演员哪里过于平淡，哪里又用力过度。
    此外，
    “每个座位上都有一个绑定手腕的腕带，可以实时监控他们的心率。”
    胖子道，“对于玫瑰恶魔的诗芮来说，前期做到期待值缓慢提升，还是挺容易的。”
    与此同时。
    诗芮她们下来。
    大家打招呼，辛苦了之类的，来不及多说，演员们又要紧锣密鼓地准备第二幕。
    “你...尽量表演得好一点。”
    接着，胖子看向沈然，
    “虽说高潮是发生在你‘死’后，但要是你前面...太差劲了，诗芮也不太容易救场。”
    “记住一点，情绪是灵魂力量的波动。”
    沈然也明白这场演出的关键是要调动现场八万名观众的感情。
    “虽然从来没真正演过戏，虽然我这个人挺呆板老实的，从来没谈过恋爱，还有点社恐...”
    沈然说了一大堆。
    直到几人神情愈发不对，他才笑道，“不过，一个恶魔的内心戏，简单的。”
    简单？
    蔷薇演出团的几人相视。
    对方所要扮演的可是曾经驾驭世间万物的牧场主。
    哪怕是剧本经过艺术性加工，但到时候的发挥难度绝对不小。
    好在，诚如团长所说，
    高潮是在这货死后，诗芮来引爆现场观众情绪。
    “只要按照剧本上来。
    你既然能不受复苏时刻的魔剑影响，那就没多大问题。
    我们要一起封印那把毁灭大陆的魔剑。”
    团长再次交代。
    ......
    第三幕结束。
    沈然看着和换上光鲜衣裙、美得不可方物的女一号拥抱在一起的金发男，心里也不禁泛起点点涟漪。
    “是玫瑰恶魔的影响吗？”沈然内心一凛。
    自己一个钢铁直男，居然也有被打动。
    还是因为其他什么隐藏的很深的原因？
    哗啦啦~
    现场观众也发出了热烈掌声。
    有人已经潸然泪下，为男女主角在血海轮船上，在相互残杀的绝望之下的相拥而感动。
    茫茫红黑色的血海，
    第三幕的结尾，只剩下一对情侣，仿佛没有了希望，没有了其他。
    但却有真爱。
    在那样的未日氛围中更像是一颗散落人世间的钻石。
    “期待值126。”团长以及陈阳几人攥拳，同样激动。
    “干的漂亮！”
    “太棒了！”
    “十方回天魂阵现在其实就已经可以发动了...”
    “再等等，大家的灵魂波动还能更强，到时候一定可以封印魔剑！”
    众人向走下来的诗芮几人喝彩。
    诗芮款款一笑，修长的睫毛轻颤，看向沈然。
    接着，所有人都看向了沈然。
    海洋恋歌，第四幕——
    只有一个人的舞台。
    “呼。”沈然深吸了口气，“我准备好了。”
    “话说，不换装，不化妆吗？”沈然又问。
    “不用。魔王是不需要任何装扮的，到时候，那把魔剑就足够了。”
    蔷薇演出团的众人全都紧张地看着沈然。
    沈然没有说话。
    他挥了挥手，然后一个人朝着舞台走去。
    噔...噔...
    黑暗的走道。
    四周，静悄悄的。
    沈然登上了诺大的旋转舞台，正对着八万名观众，入眼全是密密麻麻的人头。
    观众席上传出一些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舞台黑漆漆的。
    已经过去了两分钟...
    所有的一切，都像是化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之中。
    无人看见那个黑暗中的青年。
    ......
    ......
    轰隆——
    轰隆隆！
    雷声惊世。
    突如其来的轰隆声震醒了剧院里的所有观众。本就紧扣的心弦，像是恐怖片里的jump  scare。
    无论男女老少、达官显贵，心跳都随着肾上腺素的提升而加快。
    台下，包括诗芮在内，蔷薇演出团的众人看着屏幕——期待值：129。
    紧接着，
    一道闪电，划过。
    在那一瞬间，一间血色的屋子，出现了。
    灯光昏暗，一盏铜灯坏掉了，随着船体摇晃而摆动，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
    一道黑影伫立在那里。
    旁边依稀像是有口巨大的棺材。
    下一秒，闪电消失。
    舞台又变成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喀嚓！
    又一道闪电划过。
    猩红色的屋子，倒地的尸体，一道人影。
    闪电消失。
    舞台重归黑暗。
    便在这样的闪烁中，红与黑交替。
    与第三幕令人感动的爱情结尾不同，第四幕的开场充满了令人压抑的神秘与恐怖。
    那个人影是谁？
    ......
    【爱情？爱情？在电闪雷鸣之中，萝丝并不知道，说会陪她一起到死亡尽头的爱人，杰克已然面貌大改，他的嘴角正戏谑地勾起。
    可就连上帝也看不见，随着摇晃的船体，他眼底深处溢出的哀伤与矛盾......】
    雷光阵阵，随着旁白的响起，观众才终于知道了舞台上究竟在表演什么。
    终于，一束酒红色的微光打去，舞台彻底显露在了全场。
    人们瞬间倒抽了口冷气，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窜上了天灵盖。
    前三幕的男主角，此时样貌大变——
    沈然坐在一张椅子上。
    脚下是横七竖八的尸体，鲜血流动着，一直流到了那口巨大的黑色棺材底部。
    他沉寂着。
    一只手撑在腿上，摁着脸颊。
    散乱的发丝下是一双黑色眸子，因为一动不动，仿佛是在思考什么，满是倦意。
    任凭鲜血染红了他的鞋底......
    全场屏息。
    （靠）
    （怎么回事，剧本上没有旁白的啊）
    （谁整得这么恶心的旁白，什么戏谑的嘴角，眼底深处又什么哀伤？你怎么不说我眼睛里藏着一头狮子呢）
    （女主角前面和另一个男的卿卿我我。我上来就为了吃一刀子，我确实是挺哀伤的）
    （等等）
    （我的第一句台词是啥来着）
    .......
    八万人的大剧院里。
    沈然思考着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