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肆无忌惮；鼓起勇气；逃离现场

    陆景桓再度醒来时，天色已经再度昏沉，夜幕眼看着又要坠下。
    他是被熟悉的豆芽汤香气唤醒的。
    眼睛还没睁开，就知道厨房忙碌着的人是谁。
    因为喉咙很不舒服，陆景桓的声音很小。
    “雪莉…”
    衣服摩擦的声响停住，轻柔的回应在空旷的大客厅缓缓回荡。
    “内——”
    陆景桓面前的景色黯淡下来，穿着围裙的温婉女孩蹲在他面前，浅浅一笑。
    “终于醒了噢？”
    她的头发又随意地盘起，没有丝毫明星派头，只剩贤淑的邻家气质。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我一直在这啊。”
    崔雪莉笑容浅浅，轻轻戳着他的肩膀。“原来我是梦游到oppa的卧室的？
    “那真是抱歉噢，害得你只能睡沙发。”
    “沙发……沙发……”
    陆景桓捂着脑袋，短片的记忆陆续涌了回来。
    “你什么时候醒的？”
    “上午，比雪炫她们早点。”
    “噢噢。”陆景桓迟疑片刻，又问，“罗婕她们是什么时候走的？”
    “不知道…不是oppa在凌晨给送走的？”
    “不是，我就短暂地醒了一阵，给罗婕和智秀的队友开了门，把你抱到卧室，就又……睡着了。”
    陆景桓不动声色地撒着谎。
    略微往下一瞥，手里的口红印还在，跟梦里的、记忆里的，殊无二致。
    这他倒是记得，是跟金雪炫聊天的时候造成的失误。
    当时一激动，就伸手捂住了女孩的嘴，留下的口红印一直没顾得上擦。
    “力气挺大嘛~”
    见他只是喝多了，崔雪莉安心下来，有兴致捏起他的肱二头肌。
    “都喝醉了，还抱得动我。”
    “你瘦得跟纸片似的，感觉单手都能拎起来。”
    陆景桓感觉隐隐有些背痛，肯定是昨晚上撞的，但逞强着没说。
    就好像那个下流的梦一样，他不想跟任何人提起。
    “哦莫，汤应该好得差不多。”
    嗅了嗅鼻子，人间水蜜桃起身，贴心地提示他最好快打开手机，给孙承完回个消息。
    “噢对…”
    陆景桓起身，开始在各个房间里翻找手机。
    “我没回信，她应该给你发了不少消息吧？”
    “嘿嘿，很多来着，上一条是半个小时前。”
    “……”
    在工作室的地板上捡起手机，陆景桓解锁开屏，点进KKT的置顶头像。
    [睡到现在才醒……米啊内。]
    那边暂时没有回复，应该是正在忙。
    陆景桓退出去翻阅其它信息，都是昨天来家里的朋友发来的。
    有安全到家所以发短信晚安的；有写小作文说认识了很多新朋友，玩得很开心所以很感激陆景桓的；有已经开始约下次时间的……
    陆景桓挨个滑下去，嘴角不自觉有了笑容。
    直到，直到看到金智妮的信息。
    [滋味果然和我想象中一样，很满意，谢谢oppa~]
    “……”
    “……”
    “……”
    手机掉到地上都没察觉，陆景桓脸色一僵。
    “卧槽…不是……吧？”
    低头又看了一眼金雪炫留下的口红印，他去卫生间检查情况，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不是梦。
    但也不是和雪炫。
    自己……把金智妮当成了雪炫……
    站在镜子前锤了两下太阳穴，陆景桓真有再用力一点的冲动，把自己脑袋锤烂算了。
    “oppa，汤好了哟，你要在卫生间待很久吗？”
    “马上，我冲个澡就好！”
    心不在焉地应和着雪莉，陆景桓打开花洒，把一身酒气、汗味儿的自己冲洗干净。
    他努力在回忆凌晨的事情。
    什么时候开始的？
    喝醉了之后？
    Jennie也喝醉了？
    那她是怎么带队友离开的？
    所以她没醉？
    那为什么……
    陆景桓换好衣服走出卫生间时，雪莉已经离开。
    等陆景桓拍完《奇异博士》之后，两人就要启程前往樱花拍摄《溺水小刀》，她提前给自己找了演技老师，做突击训练。
    中岛台上放着煮好的醒酒汤，还有两副醒酒药，用便利贴写好了注意事项。
    陆景桓心思全不在女孩的贴心上，有一搭没一搭喝着汤，看着手机里的聊天界面发呆。
    金智妮：[滋味果然和我想象中一样，很满意，谢谢oppa~]
    筹措许久，陆景桓打好内容，缓缓按下发送键。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和忙着的孙承完不一样，这边迅速已读，然后飞速回复。
    [真会装蒜呢kkkkkkk，所以oppa是要不认账吗？]
    “阿……西。”陆景桓又开始抓起头发，离鸡窝头已经不远。
    [没有不认账，但我确实不记得任何事情。]
    [没关系，oppa的身体会逐渐回想起来的。]
    [……]
    陆景桓想了想，还是打下：[对不起。]
    [为什么要对不起kkkkk，oppa醉了，我又没醉。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才对吧？哈哈哈哈哈哈~]
    “？？？？？？”
    陆景桓瞳孔都抖了两下。
    [你没醉？]
    [才哪到哪？当然没醉！]
    [那为什么会这样？]
    [什么为什么这样？乘虚而入咯~很难理解吗？]
    陆景桓无言以对，那边的金智妮还在发消息，也不知道一个练习生哪来那么多时间使用手机。
    [我化了那么精致的妆，精心搭配了衣服，能派上用场就好kkkkk
    [果然呐，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他不知道如何回复了，此情此景那么熟悉，彼此应该持有不言自明的默契。
    但这份默契，不是陆景桓想要的。
    [我有女朋友，我也不打算跟完妮分手。]
    [不重要，就是找个乐子嘛，你何必那么严肃？]
    你何必那么严肃？
    陆景桓都能脑补说出这句话时，金智妮耸耸肩膀，然后轻拍自己肩膀的样子。
    那副神态肯定在说：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像你这样的人，不是最明白了吗？
    何必那么严肃？何必还装纯情？
    [你为什么要这样？]
    [喜欢就做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享受过程不就好了吗？
    [oppa也很享受，不是吗？]
    “我……”
    陆景桓捏着拳头，锤得桌子砰砰作响。
    而金智妮的消息还未间断，显然是生怕他回想不起来。
    [前半段很生涩，而且你好快……但后面就好太多了。
    [身材完全是我的取向，很喜欢~（舌头/舌头/鬼脸）
    [唔……美中不足的是，希望以后你不要再叫别人的名字了，很没有礼貌呢oppa。]
    [……谁的名字？]
    [雪炫前辈kkkkkkkk，oppa果然是醉了。
    [还怪好奇来着，oppa能不能告诉我？
    [我们…谁比较棒？]
    ……
    ……
    ……
    录制完《我结》婚礼的第三天，陆景桓把BOXE的工作加班加点收了个尾。
    他在凌晨上了保姆车，让具荷范把自己送到雷德贝贝的宿舍附近。
    知道孙承完的行程，他直接拜托对方的经纪人保密，在小区门口直接放人。
    “诶？不是还没到车库吗……”
    孙承完不明所以，但身体先乖乖挪下车。
    一道瘦削而高大的身影缓缓将她抱住，吓了女孩一跳。
    待她后知后觉转过身，成员早就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副驾驶上的裴珠泫朝她挥挥小手，“你就好好约会吧，我们才不当电灯泡呢~”
    “欧尼再见~”
    “早点把Wuli豌豆送回来噢，路涣xi~”
    “哼，快去吧你们。”
    孙承完噘着小嘴送别队友，转身时已经笑容满面，在贫瘠的深夜升起一轮仅某人可见的朝阳。
    “噢——怪不得叫我穿情侣鞋。”
    女孩看着陆景桓脚上的同款帆布鞋，嘿嘿傻乐起来。“原来是早有预谋唷。”
    “是噢，早有预谋唷~”
    陆景桓揉揉女孩的小脑袋，带她上了车。
    说了好久的江边散步，没想到今天才实行。
    今天的江风很大，吹得行人寥寥，只剩下些遛狗和骑脚踏车的家伙。
    饶是如此，两人也全副武装，生怕被瞧出端倪。
    今天能见面就足够惊喜，又来到了心心念念的江边，虽然得畏手畏脚，也足够孙承完开心。
    挽着陆景桓的胳臂，漫无目的闲庭信步，不用非得找点什么话题，两个人一起发呆也很满足。
    紧张而焦虑的生活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即使只有短暂的一会，那也是真正地掌控住生活，而不是被时间牵着鼻子走。
    “啊……活过来了呢。”
    孙承完伸展开臂膀，迎接着毫不吝啬的江风，整个人差点被吹得踉跄，但不亦乐乎。
    陆景桓怕她着凉，把自己的外套给女孩套上，乍一看跟件长款风衣似的。
    孙承完双手摆动长长的衣袖，像是调皮的初丁，又像是笨笨的小企鹅。
    见她很费力地才把双手从袖子里挣脱出来，陆景桓笑弯了腰。
    “很好笑吗？oppa！”
    “对啊，很好笑哈哈哈哈哈……”
    “哪里好笑了…”
    “这样看起来，Wuli完妮的腿只有五十公分长诶。
    “噗哈哈哈哈……”
    “呀！”
    孙承完气急一跺脚，跑上前想把他揪住，“oppa真讨厌！”
    两个幼稚鬼你追我赶，往前跑了好一截路。
    累到喘气，两人又冰释前嫌，依偎着坐在江边的长椅上。
    这种时候，他们好像就是一对普通的情侣，过着短暂的普通情侣的日常。
    孙承完很喜欢这种普通的日常，甚至觉得，如果能再普通些就好了。
    不用乔装打扮，不用伪装，不用每有行人经过就小心翼翼，看别人的脸色。
    “没有粉丝围着，没有镜头，没有那么多工作人员，真好呢……”
    “是啊，素人的恋爱真自在。”陆景桓把女孩往怀里揽了揽，亲吻了一下额头。
    孙承完静静看着江面，忍不住问出一个一直很在意的问题。
    “oppa是不是很讨厌地下恋情？”
    她一直觉得，对私生活格外在意的陆景桓，一个谁敢打扰都不会给好脸色的人，应该很不习惯藏藏掖掖。
    陆景桓认真想了想，摇头否认。
    “如果地下恋情能让那些粉丝少说难听的话，我觉得也是值得的。”
    “……”
    孙承完没说话，默默抠了抠手心。
    自陆景桓大火之后，他的粉丝就一直很疯狂。
    尽管他从偶像标签经营自己，星船也是着重强调他的“歌手”、“演员”身份，但这丝毫没影响女友粉占“雅秀”相当一部分比重的事实。
    有那么一张一骑绝尘的脸在，大众就不可能不犯花痴。
    这种现状最直接的影响就是，只要有女艺人跟陆景桓传绯闻，就一定会被辱骂、重伤甚至恶意造谣。
    理智的人当然占多数，但就那么一小撮人，所能造成的声量是巨大的，说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也不为过。
    同样是一百比一，别的艺人一万个粉丝里可能有一百个偏激粉丝，陆景桓这边等比放大，就是一千个、五千个，共同集中在一起，不可谓不惊人。
    无论陆景桓本人，还是星船，都不打算助长这种偏激风气，但耳濡目染需要时间，目前为止收效不算大。
    人气的爆裂增长，一定程度上也给粉丝管理造成了很大的困扰，这也算是幸福的烦恼吧。
    “而且，完妮也在上升期呀，总不能不顾队友死活就公开吧？”
    “嗯……嗯嗯。”
    孙承完认真点头，往陆景桓怀里蹭了蹭，“我也这么觉得……”
    “对啊，干嘛突然问起这个？”
    “因为感觉oppa会很介意……”
    陆景桓哑然一笑，“莫呀，这点默契都没有吗？还是说你又在瞎操心？”
    “才不是瞎操心…”
    女孩心虚地在男朋友脖子上啄了一口，妄图用撒娇蒙混过关。
    陆景桓一直追问，她才承认。
    “就是怕oppa觉得这样谈恋爱很累，觉得没劲。”
    “我可太有劲了，你要不摸摸？”
    “摸哪…”
    孙承完问到一半明白过来，红着脸推了他一样，“不正经。”
    “喂喂喂，很正经好吧，我俩可是结婚夫妻了，婚礼也办了，领个证就合法了！”
    “哼…”
    两人依偎着打闹半天，孙承完独自悄悄忸怩了好一阵。
    终于做好思想准备，她才嗫喏问道：“oppa很想…很想要吗？”
    “当然啊。”陆景桓毫不犹豫点头。
    “……”
    这确实是他会有的反应，但女孩的小脸还是不受控制地涨红。
    江风啊，吹呀吹，怎么也吹不掉明朗少女的娇羞。
    反倒是周遭一片黯淡，被裹上了若有若无的粉红。
    “啊……那，那，我…可是……”
    “但我不想着急，我希望一切顺其自然，而你做好了一切的准备。”
    说这话的时候，陆景桓把手指轻轻地划过女孩的面庞。
    趁着一叠浪花扑过来的吵闹声响，他轻轻叹了口气。
    他不希望女孩着急，他自己也不想着急，可是有人着急。
    有人奢望的是灵魂的共鸣，也有人追求的是身体的欢愉。
    可往往是后者，活得更潇洒，更肆无忌惮。
    而让陆景桓更心情复杂的，还在后面。
    鼓起勇气的女孩，在他耳边吐出一字一句。
    “我不想oppa再忍耐了，我觉得自己准备好啦。
    “但是那天，oppa喝得好醉啊……”
    ……
    ……
    陆景桓足足提前两周就到《奇异博士》剧组报道，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他向来不怎么公开行程，星船把行程表捂得死死的，好不容易公开一次，粉丝本想借此机会进行一次盛大的送机，结果又落了空。
    只有极少数人知道，陆景桓是在逃避。
    他无力面对漩涡，所以只好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