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三章 魈与石岚

    归离原漫天的黑雾遮挡住了星辰，这里像是被现实抹去了一般，混沌，虚无。
    魔神残渣们在狂欢。
    黑雾中，石岚和魈对面而立。
    和璞鸢仍然压在蜇龙之上，力道没有半分削减。
    “大圣！”
    石岚惊喜的看着魈。
    本以为还要一段功夫寻找，没想到大圣就这样出现了。
    “……”
    狰狞的面具不带有一丝情感，面具后却是一张痛苦挣扎的脸，如星火般燃烧的瞳孔让魈看不见真实。
    身上不断升腾的黑色业火向四周挥撒着业障，这些业障在魈的周身盘旋着，又再度被吸入他的体内，然后燃烧，逸散开来。
    魈的思绪极为混沌模糊，他现在只能遵循着夜叉的本能，杀戮。
    杀光所见到的一切。
    石岚的一声大圣如石头击碎了玻璃一般清脆的传入他的脑海，让魈的眼神变得清澈了一些，但也仅此而已。
    “呃啊……石岚…走…离我远点……”
    石岚摇头，急切道：“业障爆发，大圣，我有办法救你！”
    他坚信自己从巴巴托斯那里得来的力量可以帮助到魈。
    “我让你走啊！！！”
    魈一声痛苦的嘶吼，没有再给石岚开口的机会。
    和璞鸢的枪杆被攥的咯吱作响，再一脚踩上枪头！
    轰！！
    蜇龙连带石岚的左手被压在地面，砸出一个深坑！
    尽管已经猜到了魈会动手，但没想到来的这么突然，石岚被压低了身子，单膝跪在地上，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魈又是一脚直奔他的面门。
    他抬手去挡，却依旧被这一脚踹飞了出去，巨大的力道让他的右臂麻如雷击，身子在地上犁出一道沟壑。
    魈具现命座，六颗命星被染的漆黑，剧烈燃烧的业火在他身后形成了黑色的翅膀，狂风涌动，飞沙走石，吹的石岚呼吸都有些困难。
    他有些呆滞的看着魈。
    或许，这才是夜叉本来的样子。
    石岚明白，他不得不和魈打一场了。
    蜇龙发出轻微的震动，瞬间完成变形，将他的左臂武装成一条金属怪兽。
    纯粹的岩元素力覆盖住他的全身，让他看起来庄严且神圣。
    魈再度杀来，和璞鸢带着尖锐的呼啸而来，直指石岚眉心。
    “我让你走！！！”
    魈的声音充满了挣扎，他仿佛看见了自己老友的身影。
    弥怒和伐难。
    而石岚的身上有着浮舍的影子。
    难道这终究是无法逃脱夜叉的宿命吗……
    “我怎么可能走！”
    石岚倔的像头驴。
    他咆哮着，一拳震开和璞鸢，单手擒住魈的衣领，但又被魈一脚踢开。
    风轮两立发动，魈的速度提升到极致，枪尖抵住蜇龙的掌心，将石岚击退，同时高高跃起，和璞鸢在空中划出一道圆弧，发出刺耳的尖啸，仿佛斩开了空气一般，悍然劈落。
    躲？怎么可能躲！
    蜇龙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电光石火间，石岚精准的抓住那砸落的和璞鸢，二者相撞，碰撞出耀眼的火花。
    巨大的冲击力传来，蜇龙的机关缝隙中喷射出炽烈的气雾，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石岚强忍手臂的剧痛，抓住和璞鸢反手下压，命星闪闪发光，纯粹的风元素力顺着和璞鸢蔓延而至，在接触到魈身上的业障时，如淬火的铸铁一般沸腾起来。
    “有效果！”石岚惊喜，随即走皱起眉头：“但大圣好像快疯了……”
    魈陷入了另一个层次的痛苦中，肉体和灵魂上的折磨已经让他无法保持理智。
    他猛的抽回和璞鸢，眼神涣散，浑身散发出一种恶鬼般的毁灭气息。
    “啊！！”
    魈低吼一声，和璞鸢在手中掉转，手腕一翻，向上挑斩，带着凌厉的杀气，斩出一道半月。
    石岚心惊肉跳，侧身躲避，只感觉枪刃擦着自己的鼻尖掠过，额前的发丝都被削落。
    而此时的魈则又是消失在了原地，穿行于浓雾之中。
    石岚沉心静气，元素视野展开，在风中捕捉魈那一丝丝可循的轨迹。
    要说比速度，石岚自认为不逊色于任何人，即便是魈，他也觉得可以比一比。
    况且魈现在的状态很不稳定，真要跑起来的话，还真不一定有他快！
    “靖妖傩舞！！”
    石岚大喝一声，夜叉古老的技法发出可怕的波动，体内的元素流转瞬间加速到极致，血脉扩张，浑身上下充斥着强大的气势，浑身被绿色的光影环绕。
    就在此时，一道凌厉的气势从天而来，要是惊雷的预兆，让石岚神魂一震。
    黑雾中一个人影从天而落，身后燃烧的业火显露出鹏鸟被侵染的双翼，不带有任何感情的，朝着石岚砸落。
    这一击若是击中，那么这场战斗就可以结束了。
    但……不会这么简单的。
    石岚浑身汗毛倒立，他被魈的杀机锁定，狂风将他定在了原地，如如山一般的威压。
    “喝啊啊啊啊啊！！！”
    他咬牙发力，庞大的元素力疯狂释放，在脚下形成了一道螺旋，自下而上抵御着压力。
    脚下的大地被踩的龟裂，仅仅眨眼之间，石岚的身影骤然消失在了原地！
    轰隆！！！
    在他闪开的一瞬，和璞鸢轰然砸落，震起漫天的尘土，裂缝向四周蔓延，露出其中被掩埋的丘丘人残躯。
    灰尘不散，浓雾遮眼，魈已经寻觅不到石岚的气机了。
    “呃啊啊啊！！”
    想象到最残酷的结局，魈痛苦的扶着头，半跪在地上，浑身颤抖了起来。
    这时，一闪而过的波动让魈猛然抬头，但所见之处空无一物，周围的风传来了震动，魈的身后却突然出现了一个青色的身影。
    石岚从黑雾中冲出，宽大的斗篷遮住了他的身影轮廓。
    蜇龙发出咆哮，喷射出的气雾在其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拖尾。
    “大圣！！！”
    魈的瞳孔猛缩，和璞鸢一枪刺出！
    当啷一声。
    石岚摆拳正中和璞鸢的枪身，巨大的传导力让魈握不住它，旋转着飞出，斜插在远处的地面。
    石岚带着强悍的冲击力撞在了魈的身上，俩人一起翻滚在地上，让魈直接喷出了一口鲜血。
    翻滚中，石岚抱住魈的身体，业障燃烧的业火瞬间蔓延到了他的身上，像是无数双手在拼命的撕扯着他的五脏六腑，这痛苦远超石岚的想象，让他痛苦的哀嚎了起来。
    “嘶——痛啊！！！”
    虽然感觉撕心裂肺，但他紧紧箍住魈的手仍旧未曾放松丝毫。
    他竭尽全力用自己仅有的理智保持着元素力的输出，拼了命的从魈身上源源不断的吸收业障，然后用自己的元素力将它净化。
    或许还有更好的办法，但现在这种情况可容不得他多想，只能用这种看似愚蠢的方式，能净化一点是一点。
    强大的冲撞力让两人停不下来身影，径直撞上一棵大树。
    树木折断，烟尘弥漫。
    魈的眼中恢复了些许清明。
    他看清了石岚的那张灰尘扑扑且极具扭曲的脸，面具下的他充满了惊愕不解。
    “为何……”
    “什么？”石岚眼神涣散。
    魈感受到体内不断被抽离的业障，虽说对于千年积攒的数量简直不值一提，但也最起码让他好过了许多。
    “为何为我做到这般地步……”
    石岚咧出一个极为难看的笑容：“说什么呢……你…你可是大…大圣啊…还许了我三声……三声契约…我当然……”
    魈的表情一滞，下意识的脱口道：“可这是……”
    石岚直接打断了他的话，笑着道：“可这是…因为我身上有……有…有浮舍的影子……对么？”
    魈愣住了，看着石岚痛苦的表情，张了张嘴，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石岚说的……好像没错啊……
    当初为什么第一次见面就对他许下三声契约……
    欣赏少年的勇气吗？
    怎么可能……
    魈自己都不能解释这个原因。
    大概……就是因为浮舍吧……
    石岚的浑身都在剧烈的颤抖，此时他的身体已经变成了一个漩涡，无数的业障被他疯狂的吸收吞噬着，这让他的神魂理智已经到达了一个极限，绷紧的神经仿佛随时都能断开一样。
    命座疯狂的闪烁，那颗命星震动不断，释放出的元素全力守护住石岚脑海中最后的意识。
    “说起来……很可笑吧……”
    “一个小孩子，随随便便的就能得到……得到大圣的约定……谁会信呢……”
    “但它却是真真正正的……呃啊啊啊啊啊……它发生了！！”
    “我从层岩巨渊回来……我在天衡山上见到大圣……大圣……大圣为何失落……”
    “我都知道的…因为浮舍不在了…”
    “大圣的约定，给的不是石岚……是曾经的……故友……”
    魈的表情黯然，心中生出一丝说不出的情绪来……不知道此刻自己该说什么来回应。
    “我可是石岚啊！”
    元素力翻腾，越来越多的业障被他吸收，而他的神智也濒临崩溃。
    石岚感觉自己都快睁不开眼睛了，他大喊着：
    “既然大圣的友谊不是给石岚的，那我只能证明给自己看，我石岚，就算没有浮舍的英灵，也可以，也能有资格，真正的得到大圣的友谊！！！”
    面具从脸上滑落，魈看着石岚，精神恍惚：“石岚……”
    “至于我今天为什么要这么做……呵……”
    “大圣守护了璃月那么久……那我，自然要救大圣一回……”
    “吾力虽薄，杯水车薪而已。但吾心可鉴…救大圣…当竭尽全力……”
    箍住魈的手无力的放开，石岚不甘心的闭上了眼，彻底昏死过去。
    魈躺在地上，双目望天。他精疲力尽，他从未感到这么累过。
    他看着石岚，恍惚中好像看到了过去，那稚嫩的少年在耳边叽叽喳喳。
    「你就是降魔大圣啊，跟我预想中的有很大出入呢……」
    「我有一个唱戏的朋友很喜欢你呢……我也很喜欢你呢……」
    「大圣是夜叉一族的吧？夜叉都是鸟吗……」
    「坚持住啊大圣！你可是降魔大圣！」
    「大圣……你还不能睡啊！大圣！」
    魈猛然回过神来，咬牙站直了身子，唤来和璞鸢，将一只觊觎石岚身体的魔神残渣钉死在地。
    他站在石岚身边，命座具现，那业障之火在熊熊燃烧着。
    “诛！！”
    和璞鸢舞动，残渣四散奔逃。
    就像他以往一直做的那样，将那些残渣剿灭。
    他护了璃月千年，早已筋疲力尽。
    但如今，他好像多了一个不能死的理由。
    狂风呼啸，归离原上鬼怪嘶吼不绝于耳。
    魈扶着和璞鸢毅立在石岚的身侧，身躯虽小，却有顶天立地之姿。
    将最后一只残渣钉死，魈已经浑身鲜血淋漓。
    他看了一眼睡得安详的石岚，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身躯重重的倒了下去。
    这次，他看到的只有石岚。
    虫鸟无声，归离原安静的针落可闻。
    那滔天的业障不知何时已经消散，露出了满天星斗。
    ※※※
    不知过了多久，一位月夜采药的药童背着药篓从这里路过。
    “嘿咻，好多，好多草药。”
    “但是，要快回家，天要亮了…嗯？好像……有人，受伤了。”
    小药童看着昏迷中的石岚和魈，疑惑的在四周转了几圈，看着满身血污的魈，她下定符箓。
    “医者…救人命…当为先……”
    她不再犹豫，干净利落的将辛苦采了好久的草药倒掉，然后毫不费力的把石岚装进了药篓，最后背起了魈，一步一个脚印，步伐蹒跚的朝着山那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