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1章 遇陛下十七年，胜前半生四十七载

    画面破碎，魏征的眼前还是皱眉有些想不通的房玄龄，他只是笑呵呵的说了一句，“魏征并无大才，能做的便是分内之事，能做的便是时刻警醒陛下，至于陛下恨不恨我，这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
    “而且，我了解陛下的，也有分寸的。”
    他挑了挑眉。
    画面中，李二的脸色急剧变化，但最终还是化作了一声长叹，他看向了底下和房玄龄说悄悄话的两人。
    他站起了身，将手中酒杯对准了魏征，二话没说，一如当年二十多岁登基的初期，对劝谏的魏征直接一番封赏。
    这也表明了他的态度，魏征的这番话，是对的，他听进去了。
    李二举起了酒杯，魏征也是站起了身，魏征紧紧看着李二，他知道，李二还有话要说。
    李二开口了，“登基之后，朕的确这样说过，现在逐渐甩脸色，是朕之过，朕该反思，在此，朕也想说，贞观之前，玄龄跟着朕东征西讨，论功当居第一，贞观之后，魏徽尽心尽力，日常鞭策朕不断前进，开创贞观之治，让朕享誉天下，论功，他当居第一！”
    “你们就如同朕的左膀右臂！”
    李二说到这，眼睛有些通红。
    说完，一饮杯中的酒液，而后将身后的佩刀赠给二人。
    魏征这一刻那总是面对李二就如同一张死人脸的脸颊也是变的柔和起来，他笑呵呵的道，“都是陛下圣恩，若不是陛下宠着我魏徽，臣怎敢每天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正是因为深知陛下是大大的明君，臣这才疯狂进言。”
    李二看着笑着的魏征。
    他懵了。
    一向对着自己板着一张脸，严肃不已的魏征笑了？？？
    而且，是他听错了么，魏征夸他是圣君？竟然夸他了？？？
    李二哈哈大笑。
    宴会之前的尴尬气氛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一群大臣都艳羡的看着房玄龄和魏征，他们自然高呼圣明，房玄龄也是诧异的看着魏征，他莫名的也笑了。
    这一刻，他才明白魏征跟他说的那一句他有分寸的。
    他，早就知道了李二的反应，早就准备好了这下面一句，只是，他要先警醒李二。
    魏征看着李二笑的畅快的脸颊，他喝下杯中的酒液，真辣，但真过瘾。
    他在心底默默的道，“十几年前的话，魏徽还记得，至死都不会忘的。”
    “但你做的真的很不错了，最起码在我魏徽心底，你已经是千古一帝了，已经是最优秀的帝王了。”
    “……”
    沉默，死一样的沉默。
    张飞看着君臣的对视，以及那独属于魏征的心底活动，他的眼睛有些红。
    “本来前面笑的我肚子疼，怎么突然感觉不对劲了。”
    刘备也是被这君臣情触动，房玄龄上榜，他们全都可以理解，帮助李二奠定基业，并且当了二十年丞相的人，但魏征和李二直到此刻，他们方才真正明白，魏征为何能上榜！
    大唐。
    “朕没想到，你魏征居然如此口是心非，明明准备了夸朕的话，却非要先喷朕。”
    李二的心底复杂，这一刻，他忽然觉得，虽然天天被喷，但此刻好像也能接受了。
    至于多少次在后宫怒砸东西喊着，我誓杀魏徽，那些气话，那些怒话，在这一瞬间，全都烟消云散了。
    魏征脸上还是面无表情的面瘫脸，但心底却也十分触动，是啊，他的确是这样想的，李二……要做千古一帝啊！
    千古一帝，哪有那么好做的？
    这一刻，大唐明晃晃的宫殿内，长孙皇后已经识趣的撤去了所有人，只留下君臣三人。
    李二对魏征的发问，也不似帝王的高高在上，反倒像是老友一般的寒暄。
    魏征脸色柔和，既然被曝光了，那他自然也不用紧绷着一张脸。
    绷着一张脸，也挺累的。
    他笑着，“因为陛下，真的做的很不错。”
    他开着玩笑，“之前没听高阳先生说么，陛下以为谁都值得我魏征怒喷么？唯有陛下也！”
    李二也忽而笑了，“得你二人，那这可真是朕的荣幸。”
    这次，这话却多了许多的真心实意。
    然而，高阳沉重的声音却打破了大唐君臣三人之间美好气氛。
    要刀了。
    “公元643年，魏征病重，李世民亲自前去探望，但魏征却奄奄一息，甚至一度起不来床。”
    画面中，不再年轻的帝王来到老人的床边，一次，两次，三次，而魏征连行礼都困难。
    昔日那个金銮殿上毫不退让，眼睛瞪的比他李二还要吓人的魏征终究是老了。
    李二看着脸上爬满皱纹，嘴唇煞白的魏征，他握着魏征的手语气颤抖的道，“活下去，答应朕，活下去。”
    魏征看着眼眶通红的李二倒是洒脱，“陛下，这一次，魏征怕是撑不过去了，以后的路，就要靠陛下一个人走了。”
    “但臣相信陛下，您一定能成为千古一帝的。”
    李二却眼睛通红的道，“不，你魏征要是敢先一步而去，朕就成为昏君，你不是说朕私德不修么，朕就到处去抢，抢上十个，百个，朕就让你看看，而且朕不上朝，朕更不听劝！”
    “你还敢死么？！”
    躺在病床上，一听李二这话的魏征顿时眼睛瞪圆，干枯的手掌死死的抓住李二的手，想要借力坐起来，好似要向当年指着李二怒骂一样，
    “陛下，臣有一言！”
    接着唾沫星子就喷李二一脸，喷的李二不敢，喷的李二满脸通红！
    但……他做不到了，他连爬起来都困难。
    他颓然的倒了下去，望着几乎要落泪的李二，他说道，“陛下，那以后没人管着你了，也不会有人啰嗦了，陛下该开心才是啊。”
    “只是，”魏征忽然一笑，干褶的脸颊散开，“臣不信，臣心目中的千古第一帝不会的。”
    李世民强忍眼泪，转身离开，之后，再来看望魏征，他牵着一个长的极为漂亮，怯生生的女孩。
    “魏征啊，便宜你了，朕的宝贝女儿嫁给你儿子，你走大运了，快起来见见你儿媳妇吧。”
    李二对着闭眼的老人说道。
    魏征艰难的睁开眼，嘴唇嗡动，但几乎已经没有力气谢恩。
    李二沉默，魏征的病，又严重了。
    他陪在魏征的身边，握着魏征干枯的手，他能感觉到，魏征的生机在疯狂消散。
    而他只能看着魏征一步步被死神拉走，却无能为力。
    “魏征啊，你说，要是你如玄龄一般，早点跟着朕，咱们一起南征北战，君臣三人早点相遇，那该多幸运啊？”
    魏征闻言，艰难看向旁边担忧自己的帝王，他忽而笑了，而后用尽全身力气说了一句：“遇陛下十七年，胜前半生四十七载，魏征……不曾遗憾！”
    “魏征，死而无憾！”
    李二浑身一怔，眼中滚滚热泪再也忍不住。
    这一年的长安格外的冷，北风呼啸而过，刺骨的寒意疯狂的往骨子里钻，天空之上，大雪纷飞，往日热闹的街道，在今日却一片凄凉，寂寥。
    李二刚回宫殿不久，外面便有人快步而来。
    “陛下，魏征大人离世了。”来人小心翼翼的道。
    李二闻听消息，顿时只觉得天旋地转，脑袋像是被重锤狠狠砸过，身子一个不稳就要往后倒去。
    北风依旧不停的呼啸，往日人来人往的大唐皇宫这一刻却寂静的吓人。
    这一刻，李二感觉他的心底也好像随之空了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