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四十九章 坦荡

    即便明知青云子找他是因为吴中则母子的事情，可段青却并不感到心虚和慌乱。
    因为在这件事情上，他问心无愧。
    当年在灵州之乱时，吴中则母子本来负责与大部队一起清理鬼物，却偏偏偷摸改道土灵峰，去找他寻仇，最后在追杀他的过程中，先后落得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吴中则母子的死，纯粹是二人心胸狭隘所致，咎由自取。
    他自问没有做错。
    要说恩怨的起因，也是吴启明抓黄诗，毁左木修，有错在先。
    所以，此刻，他完全能坦荡面对青云子。
    青云子站在段青面前，神情复杂就那么凝视着段青。
    段青也毫不避讳，坦荡的与青云子对视。
    许久后，青云子沉沉叹了口气，目光看向别处，有些出神道：“能和我讲讲，土灵峰事件的始末吗？”
    段青心中有些惊讶，没想到青云子会以这样一种心平气和的态度，与他对话。
    他没有隐瞒，将当年土灵峰内发生的事情，详细跟青云子叙述了一遍。
    当然，他所说的内容，仅限于和吴中则母子相关之事，对于地宫内所发生的一切，以及涉及到天命本源和神秘女子的事宜，他只字未提。
    毕竟，很多事情关乎五行宗和幻剑宗的名声，他当年也向水道子承诺过，不会将地宫内发生的事情外传。
    即便是当年对雪晚云提及时，他也是挑挑拣拣，尽量避免泄密。
    听段青讲完吴中则母子身死的始末，青云子沉默了，目光有些涣散，愣楞出神。
    虽然他与吴中则的结合，纯粹是利益所致，但这么些年相处下来，要说丝毫没有感情，那绝对是骗人。
    更何况，吴中则还给他生了吴启明！
    纵使这些年，他与吴中则和吴启明的关系一直很僵，甚至很多时候还在明里暗里的争权夺利，可说到底，那毕竟是他的道侣，以及儿子！
    事实上，他早就派人详细调查过二人身死的始末，知道二人的死，其实纯粹是二人咎由自取。
    可就算如此，他还是有过替二人报仇雪恨的念头。
    只不过，间接害死二人的，是段青！
    而段青的师父，则是他心中一直念念不忘的那个人！
    所以，这些年他一直没有去找段青的麻烦，也试图淡忘这件事。
    然而却是没想到，居然还能在碎星宫内碰上段青。
    之前在听到段青要加入时，他和王鼎天等人一样，并没有同意。
    因为他不想见到段青，更不想回忆起当年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他怕见到段青后，会忍不住替自己的道侣和儿子报仇！
    但天不遂人愿，段青到底还是进了水帘洞。
    结果和他想的一样，见到段青后，他心中的确又生出了复仇的念头。
    然而，当他与段青对视时，段青表现出的那副坦荡和从容，却是让他刚生出的复仇之念，又烟消云散！
    因为段青身上所表现出的特质，正是他想有，而又没有的！
    当年他暗中倾慕的好友幕玉失踪，多年之后归来，已经为他人妇，且还生下一女。
    而他，同样也为了自身的利益，选择和吴中则结为道侣。
    即便心知幕玉已与那人断绝来往，乃是自由之身，可他还是慑于那人的威名，再加上自身的情况，不敢对幕玉表露心意。
    事实上，从他暗中倾慕幕玉开始，他便从来未曾在幕玉面前表露过！
    他牵挂的事情太多了，以至于蒙蔽了自己的内心！
    和段青相比，他少了一份坦荡！
    他多想自己也像段青这般坦荡，能直面自己的内心，坚持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
    正是段青的这份坦荡，让他彻底放弃了复仇的念头。
    他很希望，段青能将这份他所没有的特质，坚持下去。
    想到这里，青云子沉沉叹了口气，看向段青，神情很是落寞。
    人都死了，又何必因为逝者的过错，将恩怨无休止的深化！
    “你比我强！”
    丢下这么一句话，青云子没再说什么，直接转身离去。
    看着青云子的背影，段青有些不知所以。
    他本来都已经做好了，青云子会对他大打出手的准备，谁曾想却是这么一个情况。
    随即，他反应过来，稍稍松了口气。
    青云子毕竟是师父幕玉的旧友，能不撕破脸，那自然是最好！
    说实话，他纵然不明白青云子说的那句话是何意思，可他却也有些佩服青云子。
    这种仇恨，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青云子，到底是个明事理之人！
    段青正准备从青云子身上收回目光，却忽然注意到又有一人向他走来。
    莫千秋！
    看到莫千秋前来，段青面上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当日在十六界，他被王鼎天抓住，若非莫千秋出手相助，后果难料。
    这份情，他不会忘记。
    很快，莫千秋便停在了段青面前，面无表情盯着段青。
    “见过莫前辈。”段青率先向莫千秋打招呼。
    莫千秋没有回应，而是打量了段青少许，这才叹气道：“能从乌行云手中逃脱，你确有几分能耐，可你不该来凑这热闹！”
    段青坦然一笑，作势瞥了眼大师兄。
    “难得能碰上大师兄，晚辈只是来给大师兄做个伴而已。”
    他的真实目的，当然不是这个，此言只不过是事先想好的托词而已。
    莫千秋瞥了眼余涯，心中有些奇怪。
    她记得自己向余涯透露过，雪晚云进入内域的事情，为何段青看起来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
    莫非余涯并未向段青提及此事？
    还是这小子只是个薄情之人，根本不在乎那姓雪的丫头！
    念及此，莫千秋眼神骤然变冷：“你心中除了大师兄，就没有其他惦记的人？”
    莫千秋这突然的变脸，让段青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可他稍一思索，便明白了莫千秋话中所指之意，沉声道：“像前辈一样，晚辈很多时候，也是身不由己。”
    “再则说，做事情，总要谋定而后动！”
    莫千秋何许人也，听段青这么一说，当即明白过来，隐隐猜到了什么。
    看来……这小子加入顾汐风的队伍，目的并不单纯！
    她倒是小瞧这小子的格局了。
    莫千秋认真打量了段青两眼，没再说什么，直接转身走开。
    段青表情严肃，目送莫千秋离去。
    这时，莫千秋的声音，忽然在他脑海响起。
    “不管你要做什么，当心顾汐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