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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他信(加更)

时间:2024-01-08作者:官乘

    第47章  他信(加更)
    一道带血的沙哑气音,却让百姓和赶出来的司寇府众人听了个分明。
    “太原、云中,惊闻……西河沦陷,便……向之受降,迎蛮人入关,雁,雁门……遭受围困,家主和,公子殁了。”
    周遭乱成一片,就连司寇府那几个也顾不得来淮武王府做什么,着急忙慌回去金阙禀报。
    卫挽凤目染上了一片腥红,熏着眼尾,她的手正擦着韩睿下颌的血,不料随之又涌出了一口黑血。
    她伸手去接,一滴泪划过脸庞,哽咽道:“韩睿。”
    韩睿是她长兄的副将,自幼和长兄情同手足,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兄长,生前,韩睿没死。
    容羡提步上前,修长微凉的手指压上他的脉搏,薄唇轻抿,看着卫挽摇了摇头。
    韩睿咧着干裂的唇笑了笑,抬起了那双干净的手,用手背蹭掉卫挽下颌的泪珠:“别哭,姑娘。家主说……姑娘的泪,是天上星,海中珠,”
    “珍,贵。”
    “他,他让你……别哭。”
    卫挽凤目轻阖,长睫霎时凝起水珠,菩萨落泪,怜悯众生苦,神相。
    容羡狐目深沉,绷着下颌,转身负手持枪而立,阻隔了所有人的目光。
    韩睿压着嗓子,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卫家军十八万,后撤东南阴山,等着姑娘。”
    语落,再也没了声音。
    良久,容羡感觉到手腕上收紧的力道,微微侧首。
    卫挽素净的脸庞已经没有了眼泪,抬眸间,尽是狠辣。
    耳房之内,容羡双腿交叠,眉尾微扬,修长劲瘦的手把玩着墨玉扇柄:“失望?”
    “谈不上,”卫挽用温水净面,名贵的绢绸被她拿来擦脸,“意料之中,情理之外。”
    “看来,你我注定,”他将墨玉扇搁置一旁,执起一旁方桌上的茶碗,“要做那同林鸟了。”
    她将绢绸扔进铜盆,眼皮轻抬:“大难临头各自飞。”
    容羡敛眉,笑着撇去了茶水表面的浮沫,随即吹了吹,轻抿了一口,动作清雅绝尘,脖颈一如那汉白玉,冰壶秋月。
    卫挽将那口袋拿了出来,抽开麻绳,她执起其中一样足赤色的动物金块,心下有了些猜测:“这是,”
    “虎符。”容羡眯着眼品了品,苦涩回甘,他放下茶碗,“伯父封至王位,虎符并不用交至金阙,可这块虎符却是其中一半。”
    她捏着那块金虎符,凤目里出现了几丝成算,其实她前世并未收到这块虎符,只拿到了骨哨。
    卫挽周身的气场过于平和,原本是石块坠下就能激起涟漪的碧湖,如今却成了深不见底的黑海,即便是日光高照下,也寻不见半分波动。
    人也变得不真切了起来,看得见,却摸不到。
    “卫让率军迎战蛮夷之族,只待全军溃败之际,卫家军再出兵援救,是最好的选择。”
    卫挽自然也知道这是最好的选择,还能借此欣赏卫王的恐惧、慌乱。可卫让才率军出兵,就算日夜兼程也未必能抵达并州地界,那么也就意味着定襄以北,边城八郡的数万百姓……
    都要被放弃。
    而边城八郡百姓的家里供奉的,不是神明,也不是地仙,而是她的阿父。
    卫挽指尖探入口袋,而后一滞,她低眸看去,那个口袋里除了一个骨哨,还有一枝染了血的格桑花。
    西北的风沙犹在耳边,将她带回了从前。
    她趴在獒犬背上,手脚都贴在獒犬软软的肚皮上,身着红色小胡服,獒犬走在花从中,格桑花瓣轻蹭着她嫩润的小脸,痒的她扭头埋在獒犬毛茸茸的脖颈里。
    不一会,阿父把她抱在怀里,给她戴上了用格桑花编织而成的花冠。
    阿父指腹蹭了蹭她被刮得微红的小脸,笑的宠溺:“百折不屈的格桑花,送给为父最美丽、最尊贵的小王姬。”
    ……
    她眉眼间波澜不惊,却平添了几分坚毅:“阴山以北便是朔方、五原、上郡,北边有雁门关,西边有定襄大城做挡,背后是居庸关,卫让带兵一路北上,定然是从定襄往西北并州而去,届时,我们则可以在大军交战之时,一举夺下雁门关。”
    “只要卫让能守住并州……”
    “你觉得他守得住并州?”容羡眯着眼,勾唇一笑,而后那隐约的笑意一散,狐目微抬,“放弃边城八郡,有益。”
    “何益。”
    “彪炳千古,列国第一女战神。”
    卫挽的视线凝在袅袅升起的炉烟上,捏紧了掌心的口袋:“容羡,我的复仇,不该以边城百姓作为牺牲。”
    “列国需要你这样的贤才,运筹帷幄、谋定天下,但总要有人不计代价、戍卫国土。”她抬起眸,隔着节节攀升的云雾,对上那双满含算计的狐眸,淡道,“我便愿意,做这其中一人。”
    容羡的目光落在她握在手里的口袋上,长睫上掀:“可若他守不住并州呢。”
    是啊,可若他守不住并州呢,又当如何!
    雁门再次遭受围困,而那余下十八万卫家军也即将成为蛮族的刀下亡魂。
    无疑,她赌不起,她也不敢赌。
    但凡出兵的是沈会闲,她都愿意倾尽所有的去尝试一次,可偏偏出兵的,是卫让。
    并州沦陷,是必然的。
    她凤目中划过一道光雾,眼睫微眯,冷肃的姿态蒙上了一层危险:“既是必然,那我们只需替卫让提前通禀便是。”
    -
    阴山。
    卫家军一簇一簇的围着炉火,甲胄被砍的不成样子。
    是沉默,也是冷寂。
    周围的树木遮掩着他们,吞噬着他们。
    ‘哐啷’炉火被踹翻在地,来人黑甲加身,臂弯里抱着凤翅金盔,扬着小脸,表情严肃:“谁点的火!”
    “五公子,”一个坐在火边的士卒,捂着腿上的伤站起来,“弟兄们也是太冷……”
    来人只是视线凌厉的扫过去,便再没了声音:“谁点的火。”
    “是末将,”另一位士卒站了起来,拱手想要谢罪,只是他的话开没来得及开口。
    刀光乍起,人头落地。
    那位五公子,不过才十二、三的年岁,却出手利落,气势犹若骄阳:“山林之内,禁绝焰火,违抗军令,当斩。”
    那位五公子扔了刀,转身探入山林深处。
    副将杨六看了一眼雅雀无声的众士卒,恨铁不成钢的指了指他们,转身去追五公子,而后亦步亦趋,还是忍不住发问:
    “五公子,四姑娘她,会来吗。”
    五公子脚步一顿,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平视之际,坚定的道:“她会。”
    他那素未谋面的阿姐。
    父兄说她,心中有百姓。
    他信。
    足赤:金子十足的成色(实际冶炼中无法达到)
    金虎符:战国金虎符,现藏于西安博物院。
    不知道大家哭没哭,但官官写哭了,泪点太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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