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尖塔之上

    恶魔之间的阶级是刻印在灵能波动里的。
    大魔只需要放出自己的灵能波动，就能像中央向地方传达指令一样，轻易地获得无数普通恶魔的效忠。
    当然，事无绝对，这种恶魔间的秩序，有时也会在一些特殊个体身上失效，不然阿兰妮斯也没必要在七魔宫搞出暗杀那一套了。
    大魔可以轻易征召数以万计的普通恶魔成为自己的下属，但这并非代表大魔自己的实力就超过了其手下恶魔军团力量的总和。
    恶魔军团的组成和其中的上下级关系，更多的是一种恶魔秩序的体现。
    现阶段的玩家想要对付大魔级的蛇尾恶魔还是有些困难，不过在机甲的帮助下，玩家们的武道能力被成百上千倍地放大，三十位顶尖玩家合力之下，倒也不是不可能。
    祝延锋全力运转内力，施展金钟罩。
    内气境与内力境最大的不同，就是内气可以脱离体外，如有实质地形成剑气，刀芒一般的东西，在运转一些特殊功法时，也会有一些特殊的效果。
    一座庞大的金钟突然出现在祝延锋体外，将他连人带机甲全都罩在内部。
    蛇尾恶魔全力挥下的一抓被这座金钟挡住，锋利的爪子与金钟之间摩擦出剧烈的火花。
    趁着祝延锋吸引住蛇尾恶魔的仇恨，其他玩家趁机各施手段，疯狂输出，将自己最厉害的剑法招数全都打在蛇尾恶魔身上。
    片刻之间，蛇尾恶魔就被打成了筛子。
    “只要能破防，就没有我们杀不了的怪！”
    祝延锋咧开大嘴，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爽朗地笑道。
    “如果反过来，恶魔杀我们也是一样的，或者说这样才像是一个真实的世界，不是吗？”
    李笑颜沉吟着从地上捡起自己的暗器，他转身看向不远处那道直冲天际的紫色光柱，狂乱的灵能风暴把四周的能见度变得很低，让他看不清那里真正的样子。
    李笑颜本能地感觉到，这里面似乎有着什么比刚才的蛇尾大魔还要恐怖上百倍的东西。
    别看刚才他们击杀蛇尾大魔好像非常轻松，实际上无非是占了以多欺少的便宜。
    只要交战双方的其中一方没有碾压级的个体优势，那么人多的一方就会占据极大的优势，每多一人，这种优势就会成几何倍数放大。
    如果刚才有两只大魔同时在场的话，李笑颜他们就不会赢得那么轻松，如果有三只就会变成势均力敌，有四只就会陷入苦战，如果有五只的话……
    李笑颜摇了摇头，想要将脑海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都甩出去。
    可能只是亚空间风暴的影响，直觉这种东西，当不得真的。
    李笑颜回到玩家队伍中央，重新列好队形，由祝延锋开路，顶着宛若刀锋一般的灵能风暴，一马当先地走进其中。
    “这是……”
    “我靠！”
    “这是我不花钱能看的吗？”
    花兮瞳用手挡住眼睛，从指缝里观看眼前堕落的场景。
    无以计数的恶魔现实世界的气息从四面八方吸引过来，通过某些不知名的筛选机制，大部分恶魔会直接进入空间节点，进入现实世界，但是有极少的特殊恶魔会留下来，进行经典的色孽仪式。
    需要说明的是，色孽并非只代表着诸君脑子里所想的那点事。
    色孽是爱与美之神，是艺术家与音乐之神，是欲望之神……
    简而言之，色孽代表着世界上一切美好的事物…堕落后的样子……
    无数恶魔在空间节点底部这个巨大的圆形空间内纠缠在一起，用极尽堕落的行为，诠释着色孽邪神的真意。
    同类的鲜血在紫色灵光下烨烨生辉，绘制成一幅绝美的巨幅画卷，美妙的歌声带给人极致听觉享受的同时，也引人沉迷堕落。
    无数恶魔相互交合的同时又相互厮杀，在洒满大地的骨与血中，重新孕育新的恶魔。
    如果说，过于刺激的画面对玩家们幼小的心灵产生了剧烈的冲击。
    那面前无数恶魔中所散发出的上百的大魔威压，就是对他们产生了实质上的生命威胁。
    上百个……大魔？
    夏鸣这还是第一次知道，大魔这种东西，原来也是能量产的吗？
    地球上数百数千亿人类灵魂，不知道多少代的收割，一共也只供养出了七尊大魔，虽然这个数量有战斗损失，互相厮杀吞噬的成分在里面。
    但是把地球这片亚空间范围内所有诞生过的大魔全加在一起，总数量也不会超过二十个。
    阿兰妮斯才用了这个法术多长时间，怎么就出现了上百头大魔？
    而且这还只是五处空间节点其中的一处，也就是说，像这样的地方还有四个？
    至少还有四百头大魔？
    这就是我预感中致命危机的来源吗？
    不对！
    夏鸣和一众玩家走到这里有些时间了，但这些恶魔就像是没看见一样，继续做着自己的事。
    没有发动攻击，一个都没有。
    难道发动的不是实体攻击。
    夏鸣看了一眼玩家小队的堕落程度，才这么一会儿功夫，所有玩家的腐化程度就全都上升了1%。
    色孽的堕落腐化，果然恐怖。
    “所有人，按照预定计划，有序撤离。”
    听到夏鸣的命令，李柯从机甲中拿出了一个小箱子，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随后跟着其他玩家转身就跑。
    等到所有玩家都撤到安全距离之外以后，一道机械声从这个小小的金属箱子中响起。
    【手提式空间震爆弹正在启动……】
    【倒计时：】
    【03】
    【02】
    【01】
    【启动！】
    太阳般光芒第一次在亚空间中亮起，带着惶惶天威扫平了周围的一切。
    这是核聚变的力量，然而这只不过是空间震爆弹的引爆程序。
    一种诡异的震荡波动从远方袭来，划过玩家们的身体，所有人的脑子先是一空，但随后又马上恢复正常，一种好似耳鸣一般的异样感充斥着每个人的大脑，让玩家们感到轻微不适。
    “你们看！”
    花兮瞳指着远处空间节点的方向惊呼出声，只见刚才被引爆了空间震爆弹的那道亚空间光柱，上面的光芒正在一点点地减弱，渐渐消失。
    “空间传送是一件很精密的事，只要改变其中一点小小的参数，就足以引起整个系统的崩溃，虽然阿兰妮斯强行撕裂空间壁障的能力远超我们认知，但想要破坏掉这一切对于我来说却并非不可能，这就是破坏比建设容易的典型吧。”
    夏鸣自嘲地笑着：
    “好了，我无敌的玩家们，现在可还不是休息的时候，还有四处空间节点在等着我们呢。”
    成功地关闭了一处时空通道，虽然这只是最外围的一处空间通道。
    但阶段性任务的达成，还是让他们获得了不少奖励。
    这让玩家们十分兴奋，看到奖励的那一刻，就连精神腐化都减轻了不少。
    堕落？
    他值几个贡献点？
    是我战术人形的小姐姐不漂亮，还是我钢铁机甲不雄壮？
    在任务奖励的激励下，玩家们嗷嗷直叫地把机甲的速度开到极致，在空中留下一道道尾迹，向着下一处空间节点飞去。
    ……
    阿兰妮斯瘫坐在黑石王座上，她此时自脖子以下已经全身木质化，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而相比起木质化的封印来说，阿兰妮斯身上的灵能溃散迹象已经相当严重。
    比较明显的表征就是：
    身体完全由灵能构成，本该永生不死，无限复活的阿兰尼斯，她的脸上长出了一条皱纹。
    虽然只是一条很微小，十分微不足道的皱纹。
    但相对于阿兰妮斯永生不死来说，这条皱纹的出现，就代表她已经不再是不朽的了。
    不过，阿兰尼斯似乎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完全不在乎。
    她看着远处逐渐崩溃的一处空间通道，核聚变的光芒在宽广无垠的亚空间中，就像是一颗突然亮起小小的气泡般转瞬即逝。
    “对，努力挣扎吧！”
    “不狠狠地挣扎一番，你们这些渺小的虫子，就不知道什么叫绝望！”
    不久之后，第二颗明亮的气泡升起，距离她更近，光亮和冲击也更大一些。
    不过，阿兰妮斯似乎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心血被玩家们一点点摧毁。
    她时而歇斯底里地怒吼，从嘴里吐出恶毒的诅咒，时而又悠哉悠哉地注视着远方，就像是在欣赏一出绝美的戏剧，看着里面的人物在奋力挣扎之后，走向各自命定的终焉。
    “你看起来，并不在乎那些空间通道被摧毁，为什么？”
    夏鸣的声音自尖塔顶端的楼梯下响起。
    随后，李柯，花兮瞳等几个玩家出现在阿兰妮斯的视野之中，再过一会儿，任平生和爱丽丝也爬上尖塔顶端，站在阿兰妮斯对面。
    “你们来得比我想象中要快…”
    阿兰妮斯看了看夏鸣身边玩家的数量，随即反应过来：
    “分兵了吗？”
    “啊，这就是了。”
    三道核爆的火光同时亮起，即便只是作为引爆空间震爆弹的“引信”，但核聚变就是核聚变，宛如太阳般耀眼的光芒，足以扫平爆炸范围内的一切魑魅魍魉。
    到现在，阿兰妮斯付出巨大代价，建立起的五处空间通道已经全部崩塌。
    五处空间节点全部都在乱序的时空扭曲中失去了作用。
    量产大魔的繁殖场地上，只剩下一片扭曲的焦黑图案。
    “你失败了，恶魔，束手就擒吧！”
    还处于中二年纪的小玩家段令言，一本正经，义正言辞地发表了他的胜利宣言。
    “哈哈，凡人，我喜欢你的幽默！”
    阿兰妮斯发出清脆爽朗的笑声，就像是听到了什么十分有趣的笑话：
    “如果能在以前碰到你，我一定要让你当我的男宠。”
    阿兰妮斯充满魅惑地看了段令言一眼，尽管她此时还没有木质化的地方就只剩下一个头了，但那种充满诱惑的眼神，还是看得段令言小脸一红，心跳加速。
    “可恶，不愧是魔女，好强的妖法！”
    段令言过于实诚的话，不止引来了阿兰妮斯诧异的目光，也引来了包括夏鸣在内，在场所有人的侧目。
    【我的玩家之中还有这么纯的人吗？】
    【他真的有十六岁吗，桃子都不会这么说话了吧？】
    “哈哈哈，咳咳……”
    阿兰尼斯先是大笑，随后又咳嗦了几声，虚弱地说道：
    “我果然挺喜欢你的，可爱的小男孩儿，要来一个魔女的吻吗？”
    “别再浪费时间了，阿兰妮斯。”
    夏鸣用灵能捏出一个身体，挡在手足无措，满脸通红的段令言身前说道：
    “还是说，你在故意用这种方式拖延时间？”
    “坏人好事的家伙最讨厌了！”
    濒临死亡的阿兰妮斯无所畏惧，简直把一切都看开了，她声音中有轻松，有快活，有调戏敌人的恶趣味，唯独就是没有对死亡的恐惧：
    “看到我身边飘散的这些灵能粒子了吗，这是我的灵魂本质，我的灵魂正在崩散，除非神明亲自出手，否则这个过程就是不可逆的。”
    阿兰妮斯就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完全无关的事：
    “我确实快要死了，很快，但你们谁也别想加速这一个过程，不然的话你们猜猜，就算我只剩下一颗头能动，有没有办法干掉你们所有人？”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夏鸣不明白，在他看来阿兰尼斯此前歇斯底里的爆发完全没有道理，甚至是个彻彻底底的自杀之举。
    以她一位恶魔亲王的实力，现阶段的玩家过去多少都是送人头。
    阿兰妮斯其实只要忍一口气，乖乖地把自己灵能投影收回去，夏鸣就拿她没有任何办法。
    但是阿兰妮斯偏偏就是选择了最为极端，甚至堪称是自我毁灭的一条路。
    “所以说，你们还是一群小孩儿！”
    阿兰妮斯美丽的眼睛中，在这一刻忽然透出宛若漫天辰星般的神秘与沧桑：
    “你们以为我已经活了多少年？”
    “一百年？一千年？还是一万年？”
    阿兰妮斯笑着说出一句高位色孽恶魔之间的信条：
    “在无尽的岁月中，唯有欢愉才是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