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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狠手

时间:2024-01-05作者:任欢游

    雨势渐歇,二人的背影早已融入黑色消失不见,宋挽站在廊下喃喃道:“蘅芷,你们可有过成亲的念头?”
    “奴婢不想成亲,更不想离开小姐。”
    蘅芷红着眼:“奴婢只想永远伺候小姐,哪也不去。”
    蘅芜性子急,听闻此言瞬时跳了起来:“是不是外院哪个杀千刀的觊觎我们美色,寻到小姐这儿来讨恩典了?小姐可千万莫要上当。”
    “那些个臭烘烘的男人,竟是痴心妄想到咱们头上了?”
    “……”
    原本她心中还有些惶惶不定,却是被蘅芜这几句话说得愁雾四散,轻声笑了起来。
    “厚脸皮,可没有谁来讨你。”
    宋挽鼻尖微皱,眼中满是笑意:“你倒是会夸,我瞧着你不如改了姓名日后唤王婆好了。”
    蘅芷也笑了笑,却是不若蘅芜那般没心没肺。
    宋挽回了房,坐在床上打开枕边的楠木匣子,将身边几人身契拿出细细摩挲,直到眼中浮现出薄薄水雾,她才轻轻折好走了出来。
    蘅芷蘅芜正叽叽咕咕不知说些什么,赵嬷嬷立在檐廊下,朝着绣烟阁的位置大声咒骂,那不堪入耳的难听话,若非宋挽亲眼所见,根本不敢想是日日提点她规矩的赵嬷嬷所说。
    “怎么不哄着些赵嬷嬷,让她这般动怒做什么?”
    将人唤了回来,宋挽拉着蘅芷蘅芜以及香草绿竹,还有赵嬷嬷坐在房里。
    她眼尾泛红,抿着唇道:“水深而鱼悦,林修而鸟喜,禽鸟鱼虫亦知道这个道理,我们人又为何非困在一个愈发走下坡路的地界?”
    “小姐……”
    蘅芷同赵嬷嬷最先看出宋挽的意图,眼眶瞬时就红了起来。
    “不管小姐做什么,老奴都跟着您,您是老奴奶大的,比我闺女还亲上几分,老奴不能留你一人在这无规无矩,上下不分的贼窝。”
    “哪儿就这般严重了?”
    宋挽笑道:“走吧,您老也到了该荣养的年纪,前年我奶兄便给您生了小外孙,也当回去照看孙儿了。”
    从木匣中抽出身契同银票,宋挽忍着泪:“这里有一千两,足够您在乡下安然生活……”
    将银票给到赵嬷嬷手中,她又道:“钱财您自己拿好,万不要都给了出去,便是亲眷也不见得靠得住。万般苦皆不敌老来贫,您手中有银钱,儿孙也会一直孝敬着。”
    “小姐!”
    赵嬷嬷抱着宋挽痛哭出声,恨得想啖江行简的肉,饮江行简的血。
    “香草,我记得前些年你哥哥被父亲开了恩,到咸川江那头做掌柜去了?”
    香草哭着摇头,宋挽摸着她的面颊道:“去寻你哥哥,让他给你找户好人家。”
    “绿竹,我记得你母亲早年为你说了门亲事可对?”
    江行简身死她到侯府守寡,蘅芷蘅芜四人不忍她孤单过活便一同跟了来。绿竹本是家生子,她母亲亦是宋府下人,早些年便给绿竹说了门亲事,据闻是府中小厮。
    “前几日我向琅婆子打听过了,他这些年一直未曾娶妻,还等着你。”
    提起竹马,绿竹眼眶一热,心觉愧疚。
    “奴婢对不起他,可谁也没有小姐重要,奴婢不走。”
    宋挽摇头:“不走,日后是要给江行简做媵妾的。”
    世家女带来的陪嫁丫鬟,自是给夫家做陪房用的,若她当年不是嫁来守寡,哪里会带着蘅芷四个?而江行简回府后乱事一遭接着一遭,让她一直腾不出心思处理这些。
    他人无望,她便要自己趟出一条路来。
    而身边跟着太多人,她不放心。
    将身契同银票给了二人,宋挽看向蘅芷姐妹。蘅芷笑道:“我同蘅芜既无爹娘又无亲事,小姐又能给我二人送往何处?”
    “就是,甭管给侯爷做什么,奴婢都不会离开小姐。”蘅芜咬着牙,娇媚面容显得异常坚定。
    宋挽垂眸略略思索,终是点了点头。
    她二人无处去,就是将人放出府,她也不安心。
    一屋子姑娘嬷嬷伤心欲绝,宋挽却是死死咬住话头,绝不让三人留下。
    第二日一早刚送走赵嬷嬷,宋挽便听蘅芷说老太太房中的宝珠来寻她同江行简。
    她低着头,知晓为了什么。
    江行简未曾回府时,老夫人是真心疼她,可再怎样她也越不过人家的嫡亲孙儿去,是以如今阖府上下自是万事以江行简为要。
    以往她是孀居之人,侯府百年基业不必她忧心,如今却是不同了,江母同林葭玥撑不起侯府担子,为不留后患,老夫人必会使尽办法让她接下理家之权。
    收敛情绪,宋挽转身回了澜庭院。
    见老夫人需得换衣,她走至红木大橱前,看着底下的红木雕花海棠银脚大柜子默默出神。
    再出院子时,江行简正站在院中等她,宋挽上前行礼,一如寻常柔柔说着夫君先行。
    江行简面色肃沉,未如往日一样等她,甚至故意加快了步子。
    待到了福鹤堂,江老夫人用力躬着身子想要见二人,江行简赶忙上前,牢牢握住她的手。江老夫人伸着头去看,见他耳下染着暧昧红痕,不免心头放松。
    “挽儿。”
    “挽儿在。”
    宋挽凑到江老夫人身边,江老夫人道:“男子上了年岁……这心性也就定了,待日后你二人有了孩儿,行简便会彻底收了性子。”
    “侯府总归是你二人的……帮祖母好好护着它。”
    江行简道:“祖母不必忧心,我已去信给阿姐,让她自宫中拨一到年龄可放归的女官,日后府中万事自有女官打点。”
    “挽儿……挽儿为何……”
    江老夫人艰难喘息,宋挽忙伸手去扶。
    伸出的半边手背都透着紫红色,仿佛被重物伤过一般。江行简皱眉握在掌心,宋挽轻轻抽回。
    “是挽儿不小心伤了右手,夫君心疼挽儿,方寻娘娘引荐一宫中女官的,祖母安心,万不要多想。”
    她话说得温柔,江行简眸中却阴云密布,满是怒火。
    江老夫人眼中落泪,终是断了让宋挽再度理家的心思。
    当年她一个未及豆蔻的姑娘家,敢抱着灵位嫁入侯府,她便知宋挽是个心性坚韧的。那时她一心为孙儿惋惜,未能同这般好的姑娘白头偕老,厮守一生。
    如今,宋挽未变,可她的孙儿却是再得不到这般好的姑娘了。
    宁可对自己下如此狠手,也不愿给侯府半点机会,挽儿她是……恨毒了她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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